龍鳴般的雷聲過后,雨勢先是下得更加猛烈,繼之不久,漸漸轉小。
冒著漸小的雨,張仁則等引帶步騎主力,丟下輜重,卷甲而趨,趕到了河陽外城。其主力離河陽外城雖已不遠,然路上凈是泥濘,滑得緊,又都去了蓑衣,一二十里地小跑過來,摔倒過的步騎將士不少,個個要么被澆個如似落湯雞,要么渾身泥污,放眼望去,盡狼狽不堪。
“將軍,橋上清干凈了!殺過去么?”張仁則換了匹馬,他剛騎的那匹摔了一跤,斷了馬腿。
裴行儼沒接腔,只朝橋上眺看。
張仁則見他神情不對,臉色鐵青,眼死死地盯著前頭,嘴巴緊閉,轉過臉,就也往橋上去瞧。
方才高聲喊話的那幾騎喊完了話,已轉回中潬城內。
他正眺見,一隊隊的兵士在從中潬城的南城門開出來,——橋面約兩丈寬,可容十來人肩并肩的站立,出中潬城的這些兵士披甲持刃,當然不能并肩而行,五人一排,卻已將橋面占滿。
川流不息的,從城內出來了得有三四團的兵將,舉著各自的團旗。行到中潬城與河陽外城中段的距離后,這四團兵將停下了前行,在軍吏們的指揮下,很快就在橋面上列成了陣勢。
風雨盡管小了,也遮迷人眼。
張仁則手搭涼棚,擋住雨水,瞇著眼,細細觀望。
只望到這大概三四團的將士,由兩種兵種組成。半數是持大刀的步卒,半數是弓弩手。步卒在前,弓弩手在后。弓弩手且不必說,步卒所持的丈長大刀,張仁則怎么看,怎么眼熟。
“這不是孟總管帳下陌刀兵所用之刀么?”他問道。
孟讓和杜伏威一樣,亦齊郡人,早先他曾與王薄聯兵,杜伏威也上過長白山,他們大體上都算是長白山系統的義軍,且孟讓后與杜伏威又相同,也曾轉戰於江淮,是以他軍中也有兵士使用陌刀,只是不多。——實際上,翟讓早前幫李善道鑄陌刀時,張仁則就聽說過這種刀了。
裴行儼不說話,只是看。
這使陌刀的出中潬城之兩團將士,人人披甲,離得雖遠,能夠辨出,無不六尺以上,也即按后世計長單位一米八以上的壯士,他們持的陌刀,單只刀刃就四五尺長,占整個刀身的一半!風雨下,此兩團四百將士,牢牢地站定在橋面上,雨水將他們的鎧甲、陌刀沖刷得熠熠如新。
甲是黑甲,刀刃如雪。
加上這些將士高大的個頭、健碩的身姿,以及配上橋兩面濤濤的黃河之水,望之即令人生畏。
“一夫當關,萬夫莫摧。”裴行儼總算說話了,他低聲地說道,“況乎四百壯夫?”
張仁則亦望得心畏,咽了口唾沫,說道:“將軍,那底下怎么辦?中潬,攻是不攻?”
“俺剛問過外城校尉了,劉將軍為便於我軍迅速渡河,同時將兩岸的船只搜集了,但他身在內城,是故船只暫時都在北岸。你我現若再搜集船只的話,短日內恐是渡不得河了。”
張仁則問道:“這般,將軍何意?”
裴行儼是降將,跟著他父親投降的,因他雖是此戰主將,很多事他不敢做主,卻倒好,張仁則不出意見,反一再問他底下該怎么辦?裴行儼沒辦法,只好干脆直接問他:“將軍之意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