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以赤心相待,何愁不得竇建德諸輩歸心?薛公,復何憂竇建德諸輩日后為患?司馬言之甚是,今正招徠英雄,收攬俊才之時,宜當廣施仁義,以誠感人,方能凝聚人心。至於待招降曹旦、范愿、王小胡等后,再將建德殺之,我聞之,人無信不立,輕諾寡信,更不可也。”
薛世雄猶待再言。
李善道擺了擺手,說道:“薛公,我且問你,方今海內諸方,公以為誰可稱英雄二字?”
薛世雄怔了下,說道:“英雄者,當如明公,智略遠見,用兵如神,革隋之弊政,愛民如子,上應天命,下順民心。其余諸方,雖各擁兵馬,喧囂一域,然皆不足論。”
李善道笑道:“不然。薛公,你這話哄我開心罷了。方今海內,英雄豈止於我?杜伏威、林士弘、蕭銑之屬,或不足言,而李密得山東群豪歸附,雄霸中原;李淵以隋之國親貴胄,已據關中,虎視天下,此二人俱非等閑之輩,可稱英雄是也。我與他兩人相比,閥閱既不足比,聲望亦不匹敵,要想與他兩人一較高低,唯廣納賢才,厚植根基,以仁義勝之,才差堪爭鋒。
“薛公,劉玄德嘗言,‘操以急,吾以寬;操以暴,吾以仁’,當今形勢,近可類比。故竇建德,不可殺也。況建德亦素有仁名,若能為我所用,必能收攬更多豪杰,壯我聲威。”
所謂“閥閱”,就是門第。“閥閱”原指的是仕宦人家門前題記功業的柱子,左邊的叫“閥”,記錄家族的功勞;右邊的叫“閱”,記錄家族的為官經歷。李善道和李密、李淵相比,他對自己的短板認識得極為清醒,在門第方面,包括個人的聲望方面,他深知他皆不如李密、李淵。則若欲與李密、李淵爭奪天下,——或者說,李密不必多說,重點是與李淵爭奪天下,他需要做些什么,才能彌補他的這個短板?無它途徑,事實上也就是唯有靠“仁義”兩字!
只有把“仁義”做得好了,愛護百姓,禮賢下士,方能彌補門第聲望之不足,才能贏得人心。
于志寧聽完了李善道的這番話,大為佩服,點頭贊道:“明公高見!誠如明公所言,閥閱雖重,然唯仁義之道,才為立國之本。竇建德若能歸心,必成助力;其縱后反,手下敗將,再平定之,亦易如反掌,而明公仁義之名,已為天下知,足以感召四方豪杰,奠定基業。”
薛世雄還是不甘心,敗給竇建德,是他的奇恥大辱,人生污點,他實是欲勸李善道殺之而后快,可李善道話已經說得很明白,無可奈何,他亦只好應道:“明公卓識,老夫領教。竇建德,明公如不欲殺之,為明公的‘仁義’之名起見,便饒了他亦無不可。只是明公,王伏寶等將,以及竇建德的余部數萬兵馬,老夫愚見,卻須當妥善安置,萬不可令生后患。”
“薛公,就安置竇建德故將、余部,公有何建言?”
薛世雄忖思了下,答道:“王伏寶諸俘將,不可使再使領兵;其余部數萬兵馬,可汰其老弱,留其精壯,分撥與明公麾下諸大將領率。河間、信都、渤海諸郡,宜擇重將賢臣鎮撫。”
“司馬何意?”
于志寧說道:“薛公此議,仆以為不甚妥。”
“怎么不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