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義玄撩袍出席,跪拜在了陳敬兒、高曦等的身旁,說道:“明公威德昭著,天數所歸,非人力所能違!明公若再謙遜,恐逆天意,失民心矣。愿明公順應天命,進號以慰眾望!”
氣氛烘托到了這里,薛世雄盡管五六十歲了,也起身下拜,說道:“明公,天意昭彰,明公當順天應人,勿再謙讓。今隋失其鹿,天下大亂,豪強互自相爭,受害者百姓是也。明公起兵之本意,既是為救百姓出水火,今救百姓者,又除明公還能有誰人?明公若再推辭,豈不辜負天下蒼生之望?敢請明公及早進號,以安河北民心,不負天下所望,成就不世之功業!”
崔義玄說道:“薛公所言正是!明公,進號此舉非獨為己,實乃為天下計,望明公勿再猶豫!”
帳內氣氛愈發熱烈,門口侍立的蘇定方、張士貴、王宣德等也都跪拜在地,魏刀兒、王薄亦隨之俯首,齊聲高呼:“望明公勿再猶豫!我等愿誓死追隨,竭忠盡能,佐明公成就大業!”
“公等請起。”李善道說道。
眾人誰肯起身?
李善道目光掃過眾人,說道:“我還是那句話,讖緯不足信,何為天命,民心才是天命!我本起於田畝,從來沒有想過稱王稱帝。諸公,進號此議,不必再多說了。”舉起酒杯,笑道,“今晚宴席,是為給宋公等接風洗塵,咱們別的不提,只說喝酒!”再次令諸人起身。
高延霸等武將,有些不懂“三勸三辭”這套勾當,特別高延霸,越想李善道如果稱王、稱帝,他作為李善道的心腹愛將,將會得到多少的好處,越是興奮,最是不肯應令起身,兀自拜在地上,嚷嚷著,懇求李善道必要接受諸人的請求不可,然薛世雄、崔義玄等卻皆已應令而起。
瞥見薛世雄等已起身,高延霸滿心不快,暗罵了幾聲,薛世雄等便也成了“賊廝”,頗是埋怨他們沒有“堅持的毅力”,但高曦、蕭裕等亦都跟著起了身,沒辦法,他只好也起來了,嘴里還嘟囔著:“竇建德自號為王,都已為郎君所擒,郎君憑甚稱不得王、稱不得皇帝?不公,不公啊!要是郎君不進號,甚么劉武周、林士弘、蕭銑,算甚么鳥賊?憑甚稱王稱帝!”
李善道一笑,將他的嘟囔置之。
諸人各還座位,俱皆舉杯,共飲了一杯酒。
被宋金剛這套插曲一搞,底下的酒宴就變了味,明面上,諸人都不再提勸進此事,可這件事既被提了出來,少不了的,諸人心底里,俱是忍不住的各自設想、盤算。
宋金剛又說起了打羅藝這事,羅藝盡管沒來,呈來了愿從附的上書,一則打他,理由不充足,二則他只占了涿縣等涿郡的大半個郡,在獲知魏刀兒、宋金剛已附李善道的消息后,料他也就老老實實地會肯聽從李善道的調遣了,故李善道嘉獎了宋金剛的忠誠后,沒有答應其請。
一場宴席,飲到夜半乃散。
夜色深深,風雪未止。
諸人拜辭,出府回住地的路上,卻無人再覺寒冷,相反,俱是滿懷熱望。
實際上,竇建德不是個草莽之夫,觀其招用隋之降官,不行殺戮之舉,就知他是有些謀略志向的,則為何只有數郡之地,就好像急不可耐似地稱了王?李善道對此,是可以理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