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善道端坐主位,目光如炬,審視匆匆抬來的河東沙盤。
隨行進城的屈突通等和李育德、季伯常、郭孝恪、王須達、黃君漢等入座兩旁,屏息凝神。
李善道手指輕點,指向河東要塞,沉聲說道:“此戰之要,在乎於二。一是必須趕在劉武周打下太原前,將河東南部諸郡攻下,要想達到此一目的,就需兵貴神速,公等奮勇勠力;二是須嚴防李淵援軍,李淵主力盡在關中,其留守河東之部,不足為慮,但其援兵,不可小覷。”
諸將俱皆應道:“是。”
“此取河東,進戰的方略已然定下。一則,蒲坂關系緊要,是關中援助河東的最近道路,務必先要控制;二則,長平郡與河內郡之間,有太行為阻,不利大軍攻入,因而這一仗,前期的攻略目標是拿下河東郡、絳郡。這兩郡得手以后,既已阻李淵部於蒲坂之對岸,再分經河東郡、絳郡,北取文城等郡,還攻長平、上黨等郡。”
此一進戰的方略,諸將各都清楚,齊聲應諾。
李善道目光掃過眾人,落在王須達、季伯常兩人身上,說道:“這幾個月,你倆各有進戰河東,河東郡與絳郡當前的局勢何如,你兩人最為清楚,先大略地講說一下吧。”
擊退了劉文靜部之后,陜縣與河東的河東郡隔河相望,王須達有遣兵渡過黃河,擾掠河東郡南部沿河的河北、芮城等縣;季伯常亦有出王屋縣,入掠絳郡的垣縣等地。——如前所述,河內郡北與長平郡接壤,兩郡間以太行山為界;西與絳郡接壤。
不算河內郡,河東最南部的郡,分是河東、絳、長平,此三郡自西而東,大致一字排開。
王須達的資歷比季伯常老,他先回答李善道的提問,忙起身來,恭敬地答道:“自擊退劉文靜部后,臣前后三四次遣兵渡河,數與河北、芮城等縣的李淵駐兵交戰,雖因遣兵不多,未能攻拔此兩縣,然此兩縣守卒的戰力,臣已試出,非臣部敵手,如若大舉往攻,必可克之!”
“蒲坂的情況,現在怎么樣?”
王須達答道:“堯君素以孤城自守,李淵相繼令呂紹宗、韋義節等圍攻,皆不能克,新近又改調獨孤懷恩為將。獨孤懷恩攻之雖猛,然堯君素守備森嚴,屢挫其鋒。蒲坂至今,依然未被李淵得之。”頓了下,說道,“上個月,臣部兵在河上得了木鵝數只,脖頸上系有堯君素所寫之奏章,奏章中言及蒲坂糧草充足,守軍士氣未衰,懇請洛陽遣兵往援。此事已稟大王。”
要說這堯君素,誠是隋之忠臣,而且有治兵之能,在外無援兵的背景下,以一軍之力,守蒲坂孤城,居然守到了現在!李淵再三換將,仍是不能將此城攻陷,委實令人驚嘆。
李善道摸著短髭,問屈突通,說道:“屈突公,堯君素本公之部將,對其人之能,公應知之甚深。以公度料,堯君素還能守蒲坂多久?若我遣人招降,他會否肯降?”
屈突通老臉微紅,任誰都能瞧出,他起了羞慚之意。
盡管起了羞慚,李善道現是他的主公,個人的感情可以忽略,他勉強振奮精神,根據自己對堯君素的了解,如實回答李善道所問,說道:“啟稟大王,堯君素是魏郡湯陰人,昏主為晉王時,他以左右從,及昏主嗣位,累遷鷹擊郎將,后從臣迎擊李淵。其人忠勇剛毅,能得士心,臣所部諸軍,多有兵士逃亡者,獨其一軍,無離散者。臣當初聞李淵已入關中,憂西京安危,因離蒲坂,進至潼關之時,就是因曉他忠勇,有膽略,才留了下他繼續守蒲坂。
“大王,此人忠毅之士,如能為大王所得,必堪大用。大王如欲招降,臣愿親往勸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