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善道展開家書,顯露出徐蘭娟秀的筆跡。
“郎君如晤:姊畏風怯暑。孫真人為擬食補方:茯苓三錢、白術并蓮心,佐以梅子青煎作湯。妾晨起采帶露桑葉,與藥同貯綠釉甕,呈姊服用,用后稍安。
“近觀院中花草日盛,蜂蝶翩躚,遙想中條云淡,涑水荷香。新麥將熟,,郎君征戰在途,恐生暑瘴,妾以薄荷葉漬紗,夾襯袍甲,或可稍解郁蒸。裹兒偶得并頭蓮,欣喜奉妾,供於佛前。悠悠我心,唯望狼煙早靖,候郎君歸日。紙短情長,伏乞珍重。妾蘭謹書。”
信中的“姊”,指的是盧氏。盧氏是正妻,時下妾室稱正妻,正式尊稱是夫人、大家,但私下里,依《禮記?內則》所云之“娣姒相禮如姊”,通常以“姊”相稱。至於孫真人,系投附李善道的河北地界的有名僧道之一,自稱早年跟著名醫巢元方學過醫術,后來出家為道。
看罷徐蘭的家書,李善道將軍務先放到一邊,提筆給她回書。軍務緊張,沒有時間多寫,他只寫了一句:“秋月如盤時,緩緩歸矣。”親手封緘,給了信使,令送呈徐蘭。
信使辭拜離去,李善道將心收回,抿了口茶湯,轉看帳中諸人,繼續剛才的軍議。
“說到哪里了?”
屈突通應道:“回大王的話,剛說到劉武周已拔榆次,分兵圍晉陽,主力向西河郡。”
榆次,位處在太原郡治晉陽的東邊,是晉陽的外圍重地。西河郡,如前所述,在太原郡的西南邊,與太原郡接壤。劉武周兵出雁門以后,進戰的情況也比較順利,先是攻下了太原郡北境的汾陽、盂兩縣,繼而於日前攻下了榆次,但對晉陽城,他沒有跟著展開圍攻,而是過晉陽南下,攻向太原郡南部的太谷、文水、祁等縣,以及西河郡與太原郡接壤的平遙縣。
李善道點了點頭,想起了適才在說的內容,說道:“李元吉,一個孺子,紈绔膏粱,不通兵事,其在太原,唯以游獵為業,聽說他裝載羅網的車子就三十多輛,并嘗自言,‘寧三天不食,不能一天不獵’,并縱容親從劫掠百姓。果如我料,劉武周兵馬一下,他束手無策。晉陽城堅,守卒眾多,劉武周現還不敢直接圍攻晉陽,然用不了多久,晉陽必為劉武周得之!
“晉陽一下,太原、西河、離石等郡,就再無唐軍主力可擋劉武周。其用兵若速,上黨、臨汾、龍泉等郡,也將為其所用。到時,我軍可就白來河東一趟了!諸位,獨孤懷恩總算是已中我計,出兵北上,至遲明日可達虞鄉縣南。這一仗,君等務必竭勇,須當一戰將其盡殲!”
面對劉武周的大軍南下,李元吉不但束手無策,還搞出了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。
軍報報稱,他令他素來不喜的車騎將軍張達引步卒百余,出營迎擊,以試劉武周部的虛實。——試敵虛實,這沒毛病,可問題是他居然只給張達了百余步卒的兵力!劉武周南下之眾,三萬步騎之多,百余步卒能去試出什么?擺明了讓張達送死。張達又不是傻子,固請不行,李元吉世家貴公子,驕橫慣了,不講道理,逼迫張達,強行將其遣出。
一戰而張達帶出的百余步卒盡沒。
張達憤怒之下,因降了劉武周,於是引領劉武周攻陷了榆次。卻李建成、李世民皆有其父之風,文武兼資,真也不知這李元吉怎會這般蠢貨。晉陽,劉武周雖尚未攻,已然是岌岌可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