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帳此吏是房玄齡,捧著一封書信,呈給了李世民。
李世民眉頭輕挑,接信瀏覽,很快看完,撫摸短髭說道:“薛深愿降,今取晉陽,把握就更大了。底下便是怎么逼迫劉武周出兵與我野戰。”將信轉給長孫無忌等人。
卻是原來,晉陽城中有一土豪,名叫薛深。李淵起兵后,他不得李淵所用,故心生不滿,眼紅他的昔日鄉友,多攀龍附鳳,遂在劉武周得晉陽后,此人本是投靠,求以富貴,然卻因見劉武周唯縱兵四掠,不思進取,無有成事的樣子,遂乃別生心思,又想轉投唐軍,便主動遣仆與李世民方面接觸。來回兩三封密信往來,他在這封回信中,答應了肯為李世民內應。
投從了劉武周后,薛深因是地主,熟悉晉陽的人情、物況,頗得劉武周重用,得以能夠出入劉武周帥帳,向劉武周籌謀劃策。今其既愿轉降唐軍,則靠著他被劉武周的信用,可以預見得到,至少在一些軍略的決策上,他當是能夠對劉武周起到些作用。因李世民有此一語。
待長孫無忌等相繼看了薛深回信。
李世民話頭轉回李仲文、張平高剛派吏送來的這道檄報上,沉吟了會兒,說道:“李善道久攻霍邑不下,如今忽然撤圍,轉攻臨汾之我宇文歆、李靖部。觀其舉動,似是欲先解臨汾之圍,以鞏固后方。然李善道素來狡詐,用兵有謀,其撤圍之舉,以我料之,不排除有詐。……李仲文、張平高處,我意須當回書提醒,以防李善道此舉,或為‘調虎出山’之計,依然令他兩人謹守霍邑,勿輕舉妄動。至若宇文歆、李靖處,可以傳令,令他們堅營不戰便是,以一靜而應漢軍之動。并傳令姜寶誼等,出兵龍泉、文城,援宇文歆、李靖部。公等以為何如?”
長孫無忌點頭稱是,接口說道:“二郎此意甚妥。當下重點,是在晉陽。霍邑也好、臨汾也罷,都只是用來牽制漢軍,使漢軍不得北進到晉陽,與劉武周聯兵罷了。既然這樣,確實只需將霍邑、臨汾穩住即可。待晉陽破后,再集中兵力,還攻漢軍,大局可定。”
唐軍當前的戰策,一言概之,即“北攻南守”。北邊以主力進攻、消滅劉武周部,南邊以偏師牽制漢軍,確保其不能北援劉武周。這么個戰策之下,針對李善道忽然撤圍霍邑,南向臨汾,李世民的這番應對,正是在緊抓“主要矛盾”之同時,以不變應敵變,可謂最好的對策。
長史竇軌略有疑慮,說道:“殿下,如殿下所指,察李善道過往用兵,小有謀略,狡詐多變,并其部曲,多悍將精卒,今其撤圍霍邑,轉攻宇文歆、李靖等部,——宇文歆、李靖等部才只萬眾,姜寶誼所部遠在龍泉,能否及時馳援,尚是未定之數,以仆愚見,宇文歆、李靖等部在姜寶誼部到前,恐難以抵擋其鋒芒。是不是李仲文、張平高部,可以令他兩人分兵一部,暫往先援宇文歆、李靖?霍邑駐兵五千之多,分出個一兩千人,應也不會影響霍邑的城防。”
李世民笑道:“竇公慮得周全,但是宇文歆部雖只萬人,兵力上是相對漢軍為弱,然軍中有李靖在,長史可知,李靖一人,足當萬眾?我料漢軍縱盛,宇文歆、李靖部,其也難以撼動。”
沒想到李世民對李靖的評價這么高!
竇軌和李靖不熟,有心再勸,可見李世民對李靖信心十足,便也不好再作多言,就止住聲,不再說了,只暗自思忖,這李靖究竟有何過人之處,竟得英武絕倫的秦公殿下如此器重?
他不再進言,“李靖”的名字提出,倒引得長孫無忌心中一動。環顧了下帳中,帳中現有文武諸吏十余人,人多口雜,想要說的話不便道出,長孫無忌就且先將話忍下。直等得幾件緊要的軍務商議完畢,竇軌等人絡繹辭出,帳內沒有了外人,長孫無忌乃輕咳了聲,進言開口。
只聞得他說道:“二郎,言及李靖,俺卻有一憂。”
“阿兄何憂?”李世民步到帳中沙盤邊,俯身審視沙盤,隨口問道。
長孫無忌說道:“前隴西軍中,二郎與李靖有次閑談之時,俺記得李靖說到,他的弟弟李客師在涿郡為司戶,后被羅藝用為兵曹掾。現今羅藝為李善道所敗,李客師恐已落入李善道手。若李善道以李客師為質,脅迫李靖,豈不危矣?此乃我憂。二郎,宜當早作防范,以防不測。”
李靖兄弟五人,有兩個哥哥,兩個弟弟,他排行第三,李客師是他的四弟。李客師以門蔭入仕,初任楊堅的挽郎,挽郎是皇家葬禮中牽引靈柩的禮儀官,后遷涿郡司戶,掌管戶籍賦稅,再又羅藝占據涿郡以后,被羅藝任為兵曹掾,負責軍籍、協調訓練、軍事裝備的管理等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