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客師神情越加恭敬,應道:“昏主無道,海內沸騰,觀今之群起諸輩,雖各懷異志,然皆非成事之主,唯獨大王,天縱偉才,英武絕倫,砥定天下,蕩平亂世,恢復河山者,非大王莫屬。安菲才,愿施犬馬之力,以效馳驅,雖肝腦涂地,亦無怨無悔。”
李善道呵呵笑道:“客師此言,足見忠心。客師,今卻有一事,我想托付與卿。”
李客師聞言,立即起身,肅然說道:“大王但有差遣,臣萬死不辭。”
“‘萬死不辭’也用不上。客師,李靖為你兄長,是也不是?你兄長現在宇文歆軍中,我久聞其名,渴思一見。我想要托付你的事,便是想勞煩你,為我修書一封,與你兄長,可好?”
李客師自聞李靖隨著唐軍援兵來了河東后,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,——李善道早晚肯定是會讓他給李靖寫信的,心理已有準備,并且連應答之辭都準備好了,遂無半分拖延,當即答道:“大王所命,正臣之意。不敢隱瞞大王,臣其實早就已給臣兄李靖修了書信一封,備述大王英明,盼臣兄能共襄盛舉,攀龍附鳳,以成大業。唯尚未得大王令旨,臣不敢擅自主張,故此書信尚未送出。今大王既有此意,臣愿即刻將此書信,秘送唐營,呈與臣兄以觀。”
還真是沒有想到,這個李客師這般的識情識趣!
李善道大喜,說道:“卿所寫書信何在,可否容我先睹?”
李客師從懷中將他寫給李靖的書信取出,由王宣德轉呈李善道。
李善道打開來看。
見李客師的這封信寫的挺長,察其文字,情深意切,分析形勢,對李善道極是吹捧。
寫的乃是:“賢兄大人函丈:自與兄長別后,倏忽數載。昔者隴西故宅,父兄并立,共讀《孫吳》,同策弓馬,每論天下大勢,兄嘗慨然述志,‘大丈夫當橫行天下’,此情此景,恍若昨日。今者兄受唐符,弟側身漢幕,各為其主,非關私怨,實乃時勢所驅。兵戈相向,骨肉參商,弟每思之,常為愴然。然午夜夢回,猶聞兄教,故敢以肺腑之言,書於尺素,幸垂明聽。
“漢王起於瓦崗,振臂一呼,豪杰景從,今已奄有河朔,帶甲百萬,良將千員:北據幽燕之險,南控大河之要。方今四海之內,稱兵者十九,而漢王獨能折沖千里,破竇建德於平原,挫李密於河陽,轉軍西向,席卷河東,此誠蕭王之故事也,非惟人力,實乃天命所歸。
“前聞兄受擒長安,險為李淵所害,弟心如刀絞,夜不能寐;后得聞兄長脫險,幸甚幸甚。李淵也者,猜忌之主也,用人唯親,今兄雖幸得救,奸讒毀積,實非長久之計。
“弟雖身在漢軍,心系兄長安危,故敢上言,望兄垂察。漢王英明神武,虛懷若谷,用人唯賢,誠為天下歸心之主,四方英才,爭相歸附。兄若能來投,必可大展宏圖,成就不世之功。漢王嘗數謂弟言:‘卿兄,古之衛、霍也。若得此人,何愁天下不定?’弟愿兄審時度勢,棄暗投明,共圖大業。若兄肯俯就,弟當竭力周旋,俾兄得展驥足,不負平生之志。
“賢兄深通韜略,豈不聞‘君子不立危墻’乎?且夫識時務者為俊杰,良鳥擇木而棲,賢臣擇主而事,微子去殷,卒為周賓;項伯歸漢,成功一時。兄之才,百倍於彼,若能幡然醒悟,附從漢主,既可身脫險地,必能以展兄能,光耀門楣,垂范后世,四全之得也。
“臨楮依依,不盡欲言。惟愿兄熟思之,早定歸期,弟今在漢營,日望兄至;若有疑慮,亦望修書相告,弟必為兄周全。紙短情長,佇盼回音,不勝翹企之至。弟客師,頓首再拜。”
將李客師寫給李靖的這封信看完,李善道取筆,呼吏研墨,給這封信改了一句,添上了兩句。
修改的這一句是“微子去殷,卒為周賓;項伯歸漢,成功一時”。
將之改為了“韓信背楚歸漢,成不世之功;管仲射鉤相齊,開桓公之業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