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靖應道:“是,將軍。李善道用兵多謀,我營堅,他正面攻不下,必會另尋它法。靖之愚見,夜襲確是他有可能會選擇的辦法之一。但只要我軍有備,他亦難有機可乘,無須大慮。”
帳中三人,卻這時都能感覺得到,剛才緊張的氣氛似已緩和,但一股莫名的尷尬,接著隱約縈繞起來。於是勉強又都裝模作樣地,談了幾句宇文歆所謂的“為的還是接下來的守營部署”,終是三人難以再議論下去。便宇文歆說道:“藥師,夜已深了,各自歇息,明日再議吧。”
李靖起身告辭。
目送他出到帳外,聽他和他親隨們的腳步去遠,宇文歆轉顧鄭仁泰,說道:“鄭將軍,今日漢軍陣中的李安盡管極可能就是李靖的弟弟,但好在昨夜的家書,非是李安所寫。”
鄭仁泰冷笑了聲,說道:“將軍,只怕不是這樣!”
“哦?鄭將軍,你還有所疑?”
“將軍,李靖說這封家書系他兄長所寫,但他兄長的字跡,你我誰見過?未曾見過,就難辨李靖這番說辭的真偽。李靖素來謹慎,有沒有這種可能?昨夜家書實為李安所寫,而李靖得書之后,為掩人耳目,又偽造了這一封剛才給將軍看的家書?將軍宜多加留意,以防有變。”
宇文歆聞言,眉頭微皺,沉思片刻,點頭道:“鄭將軍所言極是,我當細察,不可輕忽。”
言罷,二人對視,心照不宣。
……
回到了帳中,李靖坐將下來,只感覺后背都濕透了。
自然不是因天氣炎熱,而是適在宇文歆帳中的對話,尤其是鄭仁泰居然連取信都不讓他親自去取讓他心驚。——鄭仁泰這話說時,李靖記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,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,以至他依稀都好像聽到,同時有甲片聲在帥帳的外邊響動!
他打發了親隨出去,連著喝了兩碗水,這才盡力將心緒平復,席下取出一封密信,細細審視。
信中字跡熟悉,這封信,可不才正是昨晚他收到的李安所寫的勸降書信?
落目在“今兄雖幸得救,奸讒毀積,實非長久之計”這一句,他的視線在“實非長久之計”上停留良久,心中暗嘆:“阿奴所言不虛,‘奸讒毀積’,我處境危矣!”
家書這件事,是糊弄過去了。
但不代表危險已經渡過。
第一,家書之外,還有個致命處,就是送家書來的這個李客師的家仆!萬一宇文歆突然想到,將這家仆偷偷抓走,拷掠之下,這家仆恐怕就會吐露實情。第二,亦是最致命的,宇文歆對自己的懷疑,明顯的已是越來越深,只要他的懷疑尚存,自己便如懸於一線,隨時可能喪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