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陣宇文智及部兵馬,以關中驍果為主,配以江淮兵。命令各陣出戰的鼓角聲適才響起后,各陣出兵的速度有快有慢,前進的速度也有快有慢。此際望去,只見這五個出戰的銳陣,如五支離弦的利箭,以前后不一之勢,分布野上,射向漢軍五陣的陣前,塵土飛揚,氣勢洶洶。
前進速度最快的是攻向鄭智果、馮金剛兩陣的宇文智及軍前鋒。
敵我陣間的數里距離,轉眼即過。這兩個前鋒銳陣,在漢軍強弩射程的邊緣暫停下了腳步。后排的盾手前移,巨大的櫓盾轟然落地,層層疊疊,筑成移動的鐵壁。盾隙間,無數弓弩寒光閃爍,直指前方漢軍馮金剛、鄭智果這兩個相隔五里,互為犄角的軍陣。
今日此戰,因為宇文化及部的主力在城北,故而出兵最多的仍是城北,但如前所述,其實今日宇文化及進攻的重點,卻是城東。他的整體戰術是,先借竇建德、高雅賢的叛變,將城東的漢軍擊潰;隨后,趁此勝勢,再向城北、城西的漢軍發起全面的進攻。
而又如前所述,城東這廂的戰場,宇文化及制定的具體進戰部署,是為先佯攻鄭智果、馮金剛兩陣,以此調李文相、王君廓兩陣支援,待李、王兩陣,主要是李文相陣分兵,以及竇建德、高雅賢臨陣作亂以后,再起伏兵,集中兵力,轉向主攻作為城東漢軍主將的李文相陣。
這叫做“射人射馬,擒賊擒王”,將李文相陣擊潰后,再接著擴大戰果,以求城東之全勝。
故而,首先“佯攻”的鄭智果、馮金剛兩陣的宇文智及軍的這兩部兵馬,某種程度來說,實際上是相對重要的。至少,這兩部兵馬需要先鄭智果、馮金剛兩陣的陣腳攻動,使其處於下風,方能誘使李文相、王君廓分兵馳援。又因是,攻擊鄭、馮兩陣的這兩部兵馬,實為精銳。
兩部兵馬,均是宇文智及從關中驍果中選出的敢戰營頭。
攻擊鄭智果陣的此部兵馬的帶隊軍將名叫元烈;攻擊馮金剛陣的名叫賀蘭敏。這兩人都是將門之后,從前朝時,其父、祖輩就在軍中效力。兩人而下俱為一部驍果之主。
賀蘭敏所率之部的進速,比元烈部又快了一點。
他轉望了下右邊的元烈部,見元烈部盾牌成墻,也已做好了攻擊的預備,就不再拖延,按刀下令,命令本部立即展開攻勢:“傳令,砲車拋擲、弓弩引射!”
五百名弓弩手出列,在重盾掩護下,推進至漢軍陣前百五十步處,——這個距離,是軍中常用的強箭的射程極限。隨著凄厲的哨音,密集的弩矢如同黑色的鐵雨,帶著死亡的尖嘯,潑向馮金剛陣!四五輛跟在銳陣后的投石車,咯咯吱吱的扯動機關,巨石也翻滾拋出!
……
對面的馮金剛陣,早就在陣前組成了盾陣。
盾牌上瞬間釘滿了箭鏃,發出“咄咄”的悶聲。弩矢的穿透力驚人,兩波箭雨過后,頗有盾牌被射裂、射碎。盾牌后的盾牌手、戰士或有中弩矢倒地者,但馮陣并未因此就亂。后邊的戰士迅速近前,將負傷、或被射死的將士拖到陣后,替補的盾牌手填補空缺,陣型依舊穩固。
陣中的望樓上。
馮金剛瞇著眼,眺望賀蘭敏部射來的箭雨、投來的巨石。恰好一枚巨石呼嘯而至,砸中望樓一角,木屑飛濺。幾個親兵嚇了一跳,下意識的就撲過來掩護馮金剛。馮金剛把他們推開,面不改色,冷哼了聲,說道:“在老子面前動弩,魯班門前弄大斧么?傳令,還射!”
卻這馮金剛,是跟從李善道投奔瓦崗的十三元從之一,李善道獨為一軍后,他最初在李軍中任的職務就是弩營的營將。——當時李善道的部曲還不很多,強弩、勁弓等軍械也比較缺,故此專門組建了一個弩營,集中使用。馮金剛通過這段經歷的鍛煉,已然是深諳弩術。
床弩率先發出撕裂空氣的轟鳴,粗大的箭矢如標槍般激射而出,越過敵我兩陣間的空曠地帶,射落在了賀蘭敏部盾陣之上。盾牌頓被洞穿,數名盾牌手被穿透了軀體,被釘在地上。接著,馮陣中普通弩手組成的弩陣緊隨其后,弩矢如暴雨傾瀉,賀蘭敏陣中慘叫聲不絕於耳。
……
慘叫聲中,賀蘭敏的弩矢攻勢,為之一滯。
指揮盾陣、弩隊的軍將,催迫兵士將被射死的盾牌手、弩手的尸體往后搬送。然而,馮金剛陣的兵力盡管不如賀蘭敏部多,弓弩的配比卻超過了賀蘭敏部,且訓練有素,弩矢的命中率很高,試圖搬動尸體、清理道路的隋兵,剛一俯身,便相繼好幾人被漢軍弩箭射中脖頸,直挺挺地倒在同伴的身上。鮮血,浸透了干裂的土地,蒸騰起刺鼻的腥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