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蘇定方休整了么?”王君廓瞋目厲聲,喝道,“蘇將軍猶在沖陣,我等豈能退卻?”
但見他目眥皆烈,須發俱張,一喝之威,駭得這從將坐騎揚蹄長嘶,退后數步!真是好一個“其勇何特古人哉”!王君廓原就并非只以“狡黠”出名,他的勇猛敢戰,本即勝過他“狡黠”的一面。原本時空中,他曾因徐世績制止他出戰而至至發憤大呼,鼻耳皆流血!
從將見狀,顧視北邊,果見蘇定方引率其部精銳,確是仍在奮勇沖殺,鐵騎如潮,深入隋兵鶴翼陣左翼北部的陣中。蘇定方驅馬,沖戰在前,他的馬旗翻飛,在隋兵陣中奪目耀眼。
這從將遂不敢多言,咬緊牙關,慨然應道:“愿從將軍殺賊!”
王君廓揮槊復沖,眾騎緊從,——他帶來的另外的數百步卒,早被他和眾騎拋到了一邊,此刻還在他們第一次沖破的隋兵鶴翼陣左翼的縫隙處進戰,不過也不是毫無作用,他們起到了擴大王君廓等騎戰果的作用。肉眼可見,這第一處被貫穿的縫隙現下是越來越亂。
三貫隋軍鶴翼陣左翼!
……
汲縣城,北城樓。
饒以李靖之沉穩,不由為之動容,按著扶欄,遠觀王君廓、蘇定方這兩支鐵騎馳騁如風,一往無前,數貫隋軍鶴翼陣左翼,——蘇定方也是已經第三次貫穿隋陣,所過處,隋軍兵士辟易,不但他們貫穿的位置,隋陣大亂,連帶相鄰的位置亦受到波及,漸漸不成陣型,他不自禁地慨嘆道:“昔有關、張,今之王、蘇。大王得此虎將為爪牙,蕩平海內何難之有!”
王君廓向來對李靖不很尊敬,李靖出於公心,對他卻是一直頗為看重。黎陽城外,王君廓奔襲元禮營時,李靖就第一時間建議趕緊遣援相助於他,這會兒,又由衷贊嘆他的悍勇。
李靖話音未落。
魏征瞪大了眼,指著十余里外戰場上那支翻騰惹眼的煙塵,驚呼:“大王!王君廓要做什么?”
李善道眺之,見王君廓第三次貫穿隋軍鶴翼陣的左翼后,沒有再繼續貫其左翼,而是撥馬引騎,向西北殺去。西北四五里外,一面將旗矗立,是出戰的這上萬隋軍伏兵的中軍主將所在!
“莫不是,王將軍要沖賊中軍?”屈突通五十多歲年紀了,平時很在意保持整肅的儀容,衣袍總是一絲不茍,胡須染黑,也總是梳理得齊整,然而此際,他卻像魏征,一樣瞪大了眼睛,難以置信地望著遠處的戰場上,那道煙塵從隋軍鶴翼陣兩翼之間卷過,直指隋軍中軍將旗!
從他們這個方位望之,兩邊各是兩三千數的隋軍將士,當前的隋軍中軍將旗周圍,守衛森嚴,亦有兩千余精兵列陣環衛,卻沖向隋兵中軍將旗的王君廓等,只才數十騎,雙方兵力之多寡對比,已非懸殊可以形容,簡直天壤之別,打個比方,如蚊蚋撼大象,一葦迎江風。
李善道色變,大驚說道:“不可失我王大郎!速令元德,加快行進,馳援王君廓!”
卻王君廓、蘇定方三貫隋陣,其實用的時間不長,蕭裕與其所率的兩千騎,才剛趕到戰場的邊緣,距離李文相陣還有四五里。汲縣城離戰場十幾里之遠,就算快馬傳令,也需時才能到達。雖然李善道的軍令,立即就有傳令軍吏出城往傳,但能否及時傳到,城樓諸人卻皆無數。
李善道的吃驚,就是屈突通、李靖、魏征等的吃驚。李善道的擔心,也就是他們的擔心。無論對王君廓有無好感,從在城樓上的文武諸臣,由著李善道此此令,至少表面上看,登時就都無不緊張!城東別處戰團、城北與城西兩處戰場,盡管目前的戰況也很激烈,——特別城北,高延霸等皆已出戰,激烈程度不次於城東,然卻暫時沒人再去多望了,盡是屏息凝神,目不轉睛地時而望望殺向隋軍中軍的王君廓等騎,時而望望向李文相陣飛速靠近的蕭裕部騎。
如前所述,宇文智及在其出戰之各陣的右翼,布置了一兩千的騎兵。
諸人在望王君廓、蕭裕兩部的時候,亦有關注這一兩千隋軍右翼騎兵的動向。
不出諸人所料,這部隋兵騎兵,隨著蕭裕部騎的出現,果然被宇文智及調動了,分出了大部分,向蕭裕部騎迎去,意圖阻截。被調動的這支隋兵騎兵,卷起漫天塵土,從李文相陣的側后繞過,形成了一條長長的弧線,進速頗快,估計在蕭裕部騎近至李陣之前,兩邊便會相遇。
敵我兩部騎,兵力相當。
且敵部騎擋在了蕭裕部騎前進的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