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潰亂的龜甲陣西北邊,從城北隋軍右翼奔來的兩千隋騎,這個時候,才剛抵達這片戰場邊緣。尚未發起沖鋒,便已目睹了前方這三千隋兵的慘敗,前進的勢頭為之一窒。
帶隊數將驅馬到前,張望戰場。
望見到,這塊占地南北三四里、東西兩三里的戰場上,尸橫遍野,血染黃沙,到處是碎盾、斷矛等軍械,一群群的隋兵甲士,丟下同袍的尸體和同袍的傷員,正在亂叫著,沒頭蒼蠅似地四散逃竄。不少隋兵甲士嫌甲重,逃得慢,一邊逃,一邊摘掉兜鍪、甲片等,隨手拋棄。
而漢軍的陌刀兵,值此獲勝之際,卻沒有追殺逃跑的隋兵甲士,擴大戰果。反而是在一面面團旗的指引下,有序地從戰場中撤出,返回到原本的位置,重新整隊。
顯然,——漢軍的陌刀兵看到了這兩千隋騎的到來,是在做再接再厲,繼續迎戰的準備。
一將膽寒,說道:“早就聽說了,李賊麾下有陌刀兵數千,人當人碎、馬當馬碎。這些日我軍圍攻汲縣,不曾見有大隊的陌刀兵出戰,今日一見,名不虛傳!連我精銳甲士亦非其敵,此非人力可擋!我精銳甲士已潰,我等若再攻之,恐步其后塵。不如稟報孟將軍,求援軍至,再作計較。”又一將嗔怒說道:“休得長他人志氣!我步隊雖敗,我等皆騎,而賊陌刀兵皆步卒也,以我精騎沖之,何畏之有?況孟將軍令我等支援右翼,穩住戰局,豈能不從軍令?”
爭執數句,畢竟孟景的軍令無人敢違,最終數將還是決定依照孟景命令,發起進攻。
便由嗔怒此將率其部兩百騎為先鋒。
卻此將,也難怪他不怕高曦的陌刀陣,在隋軍中,他本是以勇悍著稱。其部兩百騎,悉甲騎具裝。休看才只兩百之數,甲騎具裝這種兵種,和其它的步騎兵種截然不同。一則,投入耗費大,二則戰斗力強,號為鐵猛獸,刀槍不入,沖鋒時勢不可擋。這種兵種,莫說兩百騎了,十騎、百騎,一旦投入戰場,就極有可能會扭轉戰局。兼這兩百騎,悉百戰老卒,大都參與過征討高句麗、楊玄感等戰。故而也就難怪嗔怒此將,有此沖垮高曦部的信心。
四五百騎如離弦之箭,隨著離高曦陌刀兵越來越近,先慢后快,呼嘯而至!
——卻是說了,不是兩百騎?怎么又變成四五百騎了?原來,甲騎具裝這種兵種,因人、馬皆甲,故騎士為自己和戰馬穿甲也好、上馬下馬也好,都不方便,是以,每一甲騎具裝,通常都會配幾個輕騎扈從。一則,平時幫甲騎的騎士保養戰馬、鎧甲;二則,戰時隨行策應,或護其側翼,或當敵人被斬殺后,由輕騎下馬去取首級等等。且無須贅述。
嗔怒此將挾槊,厲聲呼喝,找見到高曦所在之處,對準了,徑直沖來。
“斬!”高曦的喝令,再度如同雷霆炸響!
才剛收縮,再次組成三層刀陣的兩千陌刀兵,也仍是齊聲呼應:“斬!”
——適才進戰的第二排陌刀兵,這會兒列在了第三排。一直沒有力戰的第三排陌刀兵,這會兒列在第一排;至若最先第一排的陌刀兵,經過方才的休息,這會兒是列在第二排。
兩百隋軍甲騎,以火為單位,組成了十個小矢鋒陣,幾乎是同時沖向了陌刀陣的前排。
前排的近千柄陌刀,沒有花哨,高舉劈落,只有最純粹的力量與殺戮!
沉重的刀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,狠狠斬入奔騰而來的這十隊鐵騎激流。寬沉的刀身,砸在堅韌的馬頸鎧甲上,如同大錘下落;鋒銳的刀刃,斬斷披甲的馬腿如同摧枯拉朽!戰馬慘嘶著翻滾倒地,將背上的騎士拋起。轉瞬間,就有至少十余甲騎被斬落馬下。
但鐵馬到底是鐵馬,巨大的沖撞力,使第一排的陌刀兵,亦頗有被撞地鎧甲內陷,踉蹌后退,口吐鮮血者。第二排的陌刀手立刻踏前,將空缺補上!第三排的陌刀手亦跟進,一兩千桿丈長的大刀或劈或掃,將余下甲騎的沖勁拼死擋住,將落馬的甲騎連同他們鎧甲一同斬開!
血霧、碎肉、斷裂的兵刃、扭曲的甲葉在刀光中狂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