漆黑的原野上,朔風卷著鵝毛大雪。
離了避風的谷地后,千余漢騎冒雪疾行,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里,抵近了谷陽城外的敵營。
營內燈火稀疏,除了刁斗單調的敲擊和風雪呼號,一片安寂。
一如斥候所報,營外無有營壕,也沒有筑營墻,簡陋的木柵欄在風雪中形同虛設。
卻這黑社、白社,一看名字就知,是兩個綽號。
他兩人的骨干部曲,和別的義軍不太相同。
“社”也者,本義為土地神,又指祭祀土神,由此引申指祭祀土神的日子或地方。周時以二十五家為“社”,故“社”又被引申為一種基層行政單位,后又被引申指某種從事共同活動的集體組織。隋建之前,南北朝時期戰亂頻繁,民間為應對賦役和天災,便形成了以宗族、地緣為基礎的互助組織,如“義社”“田社”。這些團體共同耕作、分擔賦稅,并集資修建水利設施。隋肇建以后,自治性的“私社”依然保存,負責婚喪互助、義倉管理。
此外,又還有類同行會的商人的“市社”、佛教徒組織的“義邑”、“法社”等。
黑社、白社所部的骨干力量,就是譙郡的兩個義社的成員。
本多是鄉野百姓,聚集成軍以后,不免還是缺乏足夠的軍事素養。再又加上聞得高延霸打下太康后,已進圍宛丘,故是這城外的黑社、白社所部的營地,就甚為粗陋,疏於戒備。
且也不必多說。
到了營西數里地處,奔襲而至的漢騎暫先停下,吃些干糧,休養馬力。高延霸與成公渾、李法行等將,下了馬,悄無聲息地摸到營前近處,上到高處,觀察了一番敵營的情況。回來后,高延霸拍了拍伏在地上,噴著白氣,正在休憩的戰馬,便下達起命令。
“老成!”
“末將在!”成公渾上前,臉上躍動著嗜血的興奮。
——他本姓成公,但高延霸是主將,樂意怎么叫他,他便怎么應著。
“瞧這營中旗幟,打的是白社旗號。料應是白社在營里,黑社在城內。雖確是防備松懈,但察此營地大小,卻不小,得有兩三千兵駐扎。你且依計行事!給本老公將這營中賊兵攪沸,動靜越大越好!但切記一點,不可大意。”高延霸俯身,感受了下馬的鼻息,給它擦了擦身上的汗水,直起身來,說道,“馬還有些累,再休息半刻鐘,你便引騎出動!”
“得令!”成公渾接令。
“四郎,你也半刻鐘后,引騎到城中通往營中的道邊設伏。”
李法行亦接令。
“各去準備吧!”
半刻鐘后,成公渾、李法行各引騎而行,分頭行動。
卻馬蹄裹的有布,兼以風雪夜色掩護,成公渾所率百騎,直到營前,營中輪值的戍卒居然還沒有發現他們。成公渾一抬手,身后百名精騎立時分成兩隊,便分向敵營兩側奔踏起來。馬蹄踏在雪中,并無多大聲響,但緊接著,動靜就出來了!
一聲聲騎兵們吹出的尖銳唿哨,劃破了寂靜;十余面騎鼓的鼓聲,“咚咚咚”地敲響;一支支蘸滿油脂、點燃的火箭,攢射而出,撕裂黑暗,射入營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