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論舞文弄墨,俺不如許君,但要論打仗,君不如俺!許君,可有聞霍去病兩襲匈奴,韓信連破兩國?俺來與你講講。霍去病先是六天之內,轉戰千余里,連破匈奴五國,繼休整月余,便再次出擊,出匈奴不意,大敗匈奴右賢王部,斬獲三萬余級。韓信則滅魏后,代王陳余認為漢軍新勝,必做休整,而無戒備,卻韓信未作停留,立即北上,七日奔襲三百余里,在閼與圍殲代軍,代國遂亡。兵法云,‘兵之情主速,乘人之不及,由不虞之道,攻其所不戒也’;李公又嘗教,‘凡戰者,以正合,以奇勝’。俺大敗白社、黑社是三天前的事,房獻伯應已知曉,他當下肯定認為俺剛奔襲一場,不會再奔襲他,這不就正是俺打他的好機會?”
高延霸洋洋灑灑,一大通說出來,有理有據,還引用了《孫子》,再次是許敬宗不曾想到。
他瞠目以對,不知所言,因為太出意料,太過驚訝,馬屁都忘了拍了。
——卻這高延霸怎會知了這些?
如前所述,李善道為提高部將的軍事素養,很早前就曾效仿曹操,親自編寫過一本通俗的兵法讀物,將《孫子》、《尉繚子》等兵書上所講的軍事理論,擇與行軍、作戰等有關的條條摘錄,又在這每條軍事理論下,附以古今戰例加以解說,以使諸將易於領會。
后來李靖降從了李善道后,這本兵書,李善道請李靖又給加以了補充和修訂。
高延霸雖識不幾個字,但李善道專門安排了文吏,將書中戰例與要義口授於他,包括漢軍其余不識字的中高級將領也皆如此,故他雖不識兵書原文,卻對其中戰例與策略已可算了如指掌,——原文,他之前還不太會背,背誦的多了,現在也能如數家珍了。
背原文時,好多字、詞,他不知其意,得了解釋后才知,一通話說完,見許敬宗張著嘴,半天合不攏的詫異模樣,他頗為得意,咧嘴一笑,說道:“許君,俺適所引兵法,系出《孫子》。你可聽得懂意思么?若是不解,俺可與你解說一二。”
許敬宗怎會不解,緩過神來,忙滿臉欽佩,連連說道:“大將軍諳熟兵法,真仆望塵莫及!”
高延霸略帶可惜,說道:“這兵法之意,你是懂得的了?罷了,你既懂,俺也就不多解說了。”與楊善會說道,“楊公,便這么定了罷!兩個時辰后,俺便往襲房獻伯。營地,仍由公代理。”
楊善會雖也對高延霸的引經據典,搞得有點詫異,但很快便鎮定下來,然對高延霸的奔襲此意,他卻也有擔心,遲疑了下,說道:“總管,司馬所憂在理,此殲黑社、白社一戰,來回四五日,騎兵已疲,再做進擊,力能支否?又若李德謙出兵,恐將遇險。是不是再作斟酌?”
“從谷陽回來途中,行軍不速,三天走了兩百里,騎兵并不疲憊。至若李德謙,俺從大王征戰以今,甚么刀山火海沒有經過?一個房獻伯、一個李德謙,甚么鳥廝!就是一起來打,也頂多只是多送幾個人頭與俺!況還有一利在俺,便是越快到項城,房獻伯部定然也就會越松懈,俺精騎殺到,必能李德謙尚未來得及出兵,其就被俺一擊而破。俺意已決,公不必多慮!”略施小計,克取太康;兩百里奔襲,大敗黑社、白社,連著兩場勝仗,高延霸信心百倍。
語氣不容置疑。
楊善會見其意堅決,知難勸阻,思忖片刻,說道:“總管銳氣如虎,若意已決,便依總管之策行。然李德謙部,不可不慮。不若如此,總管率精騎先行,再遣一將,引步卒一部,隨后接應。若遇險情,亦可互為犄角,不至孤懸。”
高延霸略一思量,點頭說道:“楊公持重,此議甚當。”就從帳下諸將中,挑出一人,令道,“擇你軍精卒千人,不帶輜重,攜三日干糧,緊隨俺后,路上若遇房賊潰兵,只管砍了。”
這將壯碩如鐵塔,面闊口方,一部濃密的虬髯戟張,正是驃騎將軍、左一軍總管任惡頭。他是衛南人氏,乃高延霸昔年在衛南時的故友,亦出身低微,卻有勇力。其所統領的左一軍是高延霸軍中最精銳的一軍。高延霸其軍,步卒計左右各四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