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斬釘截鐵地總結說道,“是以,我軍要對付的,就只是李靖這一路人馬!”斗志昂揚地與孟海公說道,“阿哥,俺還是這句話,只要收縮兵力,固守濟陰城,靜待魏公大軍,有何可慮?”
成子路見孟啖鬼態度如此強硬,知再與他爭辯下去也無用處,索性不再與他爭辯,向著孟海公躬身行禮,言辭懇切,道出了他的肺腑所思,說道:“大王,漢王待人寬厚,人所共知。王薄、綦公順、周文舉、李公逸等歸降之后,無不加官進爵,榮寵有加。今宇文化及已為漢王所擒,傳國玉璽亦歸漢王,天命所歸之勢已成。大王若於此時順應大勢,舉郡歸降,何愁不保富貴尊榮?又何必徒耗兵力,頑抗漢軍,置滿城軍民於水火,事敗亦恐性命不保?”
孟海公猶未說話。
孟啖鬼勃然大怒,蒲扇般的大手再又重重地拍在案幾上,怒道:“周文舉那廝,本在韋城逍遙,降了李善道后如何?開封城下,被打得損兵折將,差點連命都丟了!王薄、綦公順、李公逸諸輩,又也誰個不是被李善道驅策著賣命?阿哥!”
他亦袒露肺腑之言,情真意切地說道,“咱們在濟陰,你稱王做主,快活自在,不好么?為何非要降了李善道,去給他當牛做馬?降了他,阿哥的王號還能保得住?只能是寄人籬下,與周文舉諸輩同,任李善道驅使!再說,魏公大軍將至,他與李善道決戰在即,勝負猶未可知。若現在降了李善道,而李善道兵敗身死,魏公豈能饒過我等?到時才是性命不保!”
孟啖鬼這話,說的倒是不錯。
堂上諸將中,頗有人暗自點頭。
這話并且也戳中了孟海公的擔憂。
孟啖鬼是他的從弟,不降的態度這般堅決;而成子路是他的謀主,卻一力主降。他本就猶豫難決,這時便更搖擺不定。他左右為難,焦躁地搓著手指上的玉扳指,抬眼看向堂下一直沉默不語的一將,問道:“玄符,你意下如何?”
被喚作“玄符”的此將名叫蔣善合,字玄符,是孟海公帳下的大將。
其人年約三旬,本濟陰豪強出身,體格健壯,面容方正,雖著武將袍服,但眉宇間少了孟啖鬼的草莽悍氣,多了幾分沉穩練達。
被孟海公這一點名,他暗暗叫苦。
要論傾向,他其實更傾向於成子路的判斷,濟陰孤城難守,不如早降。可孟啖鬼乃孟海公至親,態度這等激烈,且所言降后身份、前途及李密勝敗的隱憂,也有道理。則他若此刻直言贊同成子路,必開罪孟啖鬼,甚至有可能引得孟海公猜疑於他怯戰或懷有二心。
他略一躊躇,抱拳躬身,答道:“此軍國大事,臣愚鈍,不敢置喙,唯大王之命是從。”
這等於什么都沒說。
孟海公看看低著頭的蔣善合,又看看成子路和怒目圓睜的孟啖鬼,心中掙扎良久。李靖確實名不見經傳,李密的大軍也的確將至滎陽,如果現就投降,似乎確有些操之過急。
他猛地一咬牙,拍板說道:“好了!就依啖鬼所言!未戰先降,豈是大丈夫所為?我濟陰城堅兵足,何懼那無名李靖!傳下令去:各城守軍,除留斥候,盡數撤回郡城!啖鬼、玄符,你二人即刻巡視城防,加固工事,備足滾木礌石、火油金汁。全軍戒備,孤倒要看看,李靖這賊廝有何本事,能啃下我這濟陰堅城。待魏公大軍一到,再做計較!”
他終究還是存了觀望和僥幸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