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鈞一發之際,裴仁基后軍亦有數員悍將殺入谷中,見秦瓊危殆,竟不顧生死來救,付十數騎親兵性命,硬生生撞入陌刀陣中,以血肉之軀暫阻刀墻。
“秦將軍!先走!”一魏將奮力將秦推上無主戰馬,自身卻被數把陌刀同時劈中,登時殞命。
秦瓊痛徹心扉,知大勢已去,只得借這空隙,伏於馬背,在親衛死士簇擁下,狼狽潰退。
高曦於高處望見,見秦瓊雖敗走,然其親衛死戰,一時難留,旋即目厲喝道:“取其金盔為證!”
當下一員驍將飛馬而出,於亂軍中搶挑得秦瓊遺落那頂標志金盔,用長矛高高挑起。
左右漢軍將士頓時會意,齊聲吶喊,聲震云霄:“秦瓊已死!降者不殺!”“秦瓊已死!降者不殺!”
呼聲如壓垮駱駝最后一根稻草,本在苦撐魏軍聞之,再見金盔確為主將之物,最后戰心終於崩潰,丟盔棄甲,漫山奔逃。
谷口處,正欲接應之裴仁基,遙見秦瓊敗軍狼狽涌出,又聽得谷中山呼“秦瓊已死”,驚得魂飛天外,手中令旗幾墜,頓足悲呼:“高曦豎子!安敢如此!”
然敗局已定,回天乏術。裴仁基只得忍痛收攏敗兵,掩護身負數創、昏迷不醒之秦叔寶,倉皇北退。
殘陽如血,潑灑汝水兩岸,將蜿蜒河道與狼藉戰場染成觸目驚心赤赭。
北岸谷地,勝負已分。漢軍歡呼聲浪穿透塵埃,宣告慘勝。然高曦眉宇間未見松懈,他深知擊潰秦瓊僅破局第一步,真正危機尚未完全解除。立即下令:“李破虜、獨孤曷!速率所部進擊列陣,堵截裴仁基本部!張文煥,收攏降卒,清點傷亡,快!”
軍令如山,漢軍這臺戰爭機器雖經苦戰,仍高效運轉。
北面,裴仁基之心如墜冰窟。
他將秦瓊敗軍接引陣中,只見一眾潰兵驚惶神情,人群中所向無敵的秦叔寶此刻趴伏馬背之上,生死不知!
“叔寶!”見秦瓊慘狀,裴仁基身軀劇晃,幾墜馬下。
左右忙扶。
“明公!此刻非悲痛時!”身旁副將急聲道,“高曦賊子將至,需速決斷!”
裴仁基猛抬頭,眼中血絲密布,盡是悲憤猙獰。死攥馬韁,指甲幾掐入掌心:“高曦、高曦!吾誓殺汝!”然他畢竟是沙場老帥,強忍鉆心之痛,幾從牙縫擠出命令:“收兵!向北退!傳令南岸行儼,不必渡河,即刻亦向北撤退!”
然命令尚未傳出,南岸已生變故!
南岸,裴行儼正殺得性起,本已將吳道行、竇仁忠殘部逼得岌岌可危,只待北岸勝訊,便可全殲。
忽聽得北岸殺聲震天,迥異先前,不由心神一震,勒馬回望,只見北岸煙塵蔽日,那面熟悉“秦”字大旗竟已消失,取而代之漢軍“高”字大纛高高飄揚,更有無數魏兵狼狽潰逃。
“父親!”裴行儼腦中“嗡”的一聲,驚得魂飛魄散。萬沒想到局勢逆轉如此之快!甚么軍功,甚么殲敵,瞬間拋諸腦后。
“快!回援北岸!救我父親!”裴行儼嗓音嘶啞,不顧一切嘶吼,再顧不得吳、竇二部,撥轉馬頭便沖向河岸尋渡。
吳道行、竇仁忠本已力竭,忽覺壓力一松,又見對岸魏軍大亂,漢軍旗幟招展,雖不知高曦如何取勝,卻捕捉戰機。
“大將軍勝矣!”吳道行以刀拄地,喘粗氣,血污滿面迸發狂喜,“竇三郎!整隊!整隊!速速渡河,與大將軍合擊魏賊!”
原本瀕臨絕望漢軍殘兵,此刻如注強心劑,爆發最后力氣,緊隨二將,向河灘沖去。
一時間,汝水上呈現詭異一幕:裴行儼部心急如焚,爭搶船只木筏,亂哄哄欲北渡回援;吳竇殘軍則同仇敵愾,雖步履蹣跚,卻意志堅定,向南岸殘余魏軍發起反撲,并尋一切可渡之物,欲北返助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