軍報內容,自是裴仁基為高曦大敗此訊。
王世充出兵洛陽,進駐宜陽以來,這么長時間,李善道、李密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,他卻前后只裝模作樣地攻了澠池兩三次,還不是全力進攻。坐山觀虎斗之態,表露無疑。
他一直在等待,耐心地等待李密與李善道這兩頭猛虎撕咬得筋疲力盡、鮮血淋漓的時刻。
如今,看著案上這份詳述裴仁基在汝水岸邊如何中伏苦戰、最終潰敗的軍報,一個壓抑已久的念頭再也抑制不住地冒了出來:也許,等待已久的機會,終於要到了?
他猛地站起身,快步走到懸掛的巨幅地圖前,視線先是落在淮陽之地,想象著裴仁基潰敗的狼狽;繼而跳向雍丘,王伯當雖仍在圍攻此城,然河陽、淮陽,李密連敗,這城王伯當顯是攻不下來的了,已成雞肋;最后,他的視線釘在了管城、河陽之上。
“李密先敗於河陽,再敗於淮陽,精銳連損,士氣已墮。”王世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憶及此前與李密交戰的年余間,自己多次被李密打的陷入險境,眼下李密雖是被李善道打的大敗虧輸,他也覺甚是出氣,“明眼人都看得出,在與李善道爭雄的此戰中,李密已是頹勢盡顯,落了下風!接下來,這廝會如何選擇?”
卻王世充與李密打交道一年有余,對其秉性可謂熟知,他猜測道,“十之八九,這廝見形勢不妙,絕不會再自困管城,而是會撤回洛口!依托興洛倉城的糧儲,重整旗鼓。”
則李善道呢?又會怎么選擇?
王世充雖未與李善道交過手,但對他攻略河北、席卷河東南部諸郡的戰績,他早已反復研究。此人用兵,沉穩時如磐石,機會出現時卻迅疾如雷霆。“布局如此之久,耗費如許心力,李善道豈會縱虎歸山,容李密安然退回洛口?必趁其病,要其命!”
一個可能要倉皇西撤,一個可能要全力猛攻。
“則我該如何抉擇?”王世充的視線在地圖上逡巡,掠過洛陽,頓在了標志著天下第一糧倉的“洛口”二字上,旋即,又貪婪地回落到“洛陽”之上。
一個個念頭如電光石火,在他腦中飛速交替。
趁二李即將決戰,攻取洛口?風險太大。房彥藻被李密留在了洛口駐守,洛口的魏軍駐兵號稱二十萬,雖然實際沒有這么多,也多非精銳,主要是魏軍百營的雜兵,但至少十來萬兵馬總是有的,不好速克。出兵截擊李密歸路?也不行,這樣做,豈不是在幫李善道?
固守宜陽,繼續觀望?這更是萬萬不可,將會錯失天賜良機!
最終,所有算計匯聚成一個清晰的決斷:立刻回師洛陽。
李密在管城尚有兩三萬精銳,在洛口尚有十來萬雜兵。若其西撤,李善道必然追擊,一場慘烈的大戰勢所難免。李密估計是必敗無疑,但李善道部也肯定會損失不小。
至其時也,他王世充便可坐鎮洛陽,以逸待勞,先輕松收拾掉潰敗的李密殘部,盡收其眾,奪其糧倉,然后再伺機,進攻疲憊的李善道部!如此,河南之地,乃至天下……?
念及於此,王世充只覺一股熱流涌遍全身,興奮得幾乎坐不住,當即朝帳外厲聲喝道:“來人!速召諸將來見!”帳外軍吏應諾,飛奔而去。
王世充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踱步忖思。
預先斟酌著待會兒該如何說服麾下諸將,肯從他還師洛陽。
他得把話說得既懇切又有煽動性,還得帶上點“天意”的由頭。——畢竟,還師是需要詔書的,而極大可能,有元文都這廝在洛陽朝廷,朝廷不會同意他還師的請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