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漢軍依舊擺出三面圍攻之勢,而仍以城西為主攻方向。
鼓角喧天,旌旗蔽日。薛世雄親督本部及劉豹頭、石鐘葵、薛萬徹等部,攻勢如潮,云梯、沖車輪番上前,與羅孝德等城西魏營守軍,戰得難解難分。
李密坐鎮北城樓,目光如炬,關注戰場全局。
王伯當數往城西視察守御狀況,回報李密:“漢軍攻之甚猛。薛世雄引本部、劉豹頭部,攻我城西諸營營壘,而石鐘葵、薛萬徹兩部,分攻我城西之南、北甬道。投石、張射火箭,箭如雨下,火光迸裂,煙塵蔽空。我甬道守軍多有死傷,草木皆燃,地皮焦黑。然賴明公已有增援,我城西諸營依托堅壘,滾木礌石齊下,強弓勁弩俱射,間以死士反擊,數退漢軍攻勢。”
李密顧望西面,卻又把視線轉回正面,接著再次往城東望了一望。
一連兩日,漢軍主攻城西,看似傾盡全力,但他總覺其中有異。
王伯當對他極是了解,瞧出了點不對,問道:“明公昨夜便數顧城東,今復顧之,可有所疑?”
“城西攻勢雖猛,然只薛世雄一漢軍大將耳,陳敬兒、高曦、高延霸并為漢軍大將,悉營城東,卻攻勢反不及城西之烈。李善道素好詭計,此中或有詐謀。”
王伯當怔了下,問道:“明公是?”
“昔漢高明修棧道、暗度陳倉。我料之,此必李善道欲使我疑心懋功,而全力防備城西,從而猝然發難,實則主攻方向在東。”李密著,轉向徐世績看去,道,“懋功,你怎么看?”
徐世績心頭砰砰地跳,回答道:“明公洞察秋毫,臣亦以為,李善道用兵,向來詭譎。連日猛攻我城西諸營,若非真有雷霆萬鈞之力,便是掩人耳目之舉。其中或許有詐。”
李密笑道:“卻李善道以己度人,他又怎知,我對懋功信之不疑?”撫摸胡須,沉吟片刻,目光再次掃過城東相對“平靜”的戰場,高曦等部今日的攻勢,雖然不能不猛烈,但與城西相比,總覺得還是差點勢頭。他便傳令下去:“再撥千人,增援城西。同時,令城東諸營守將,留好預備隊,但只守住營墻、甬道便可,不必逆擊。且待今日戰罷,我另有計較。”
漢軍此日,又是攻到入夜乃撤。
……
是夜,三更剛過,月隱星稀。
城東魏軍諸營,一片白天剛交戰過后的寂靜,只有巡夜士卒的腳步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。
然而,就在這片寂靜之下,殺機已然臨近。
三四千漢軍精卒,在一將的率領下,人銜枚,馬裹蹄,借著夜色掩護,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魏軍營壘外圍。卻這帶隊之將,身形魁碩,披掛雙層重甲,提著兩根鐵鞭,便是高延霸。
卻是被李密料中。
漢軍連著兩日總攻,猛攻城西,實則正是為麻痹魏軍,乃是佯攻,其真正主攻方向,自始便在城東。——而之所以選擇佯攻城西,原因也正即李密所。城西魏營守軍的主力,是徐世績部。徐世績和李善道既有深厚的關系,則佯主攻城西,李善道等以為,李密或就會因此疑忌徐世績,從而將注意力投在城西,如此城東之勢自弱。此乃以情設局,因人用謀。
見得城東魏營的營壘已在眼前,高延霸舔了舔嘴唇,眼中露出兇光,低聲喝令從將:“入他賊娘,憋悶多日,終得今夜痛快!此番襲營,先壞其營外甬道!若能趁勢奪營,便一舉破之!”
任惡頭等將同聲應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