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臣慮之再三,斗膽進獻,或有一策可供陛下圣裁。”高曦伏拜說道。
接見高曦的地方不是正堂,堂邊的側室之內。
李善道正在喝茶,不意他已拜倒在地,便放下茶碗,親下室中,將他扶起,笑道:“起身來說。”拍了拍他胳臂,說道,“今雖正位,你我君臣之間,共起於微末,當與往日無異。”
昨日登基大典后,李善道大封群臣,如前所述,一干文武重臣,皆得進封,只武臣這塊兒,凡大將軍以上,只要本是郡公的,基本都進封為了國公。高曦家本鄴縣,后遷遼西,前為遼西郡公,現被進封為了營國公。——遼西郡在隋初,屬營州總管府轄地。
令高曦坐下,李善道自也還坐,抿了口茶湯,乃問他說道:“沐陽,何議所獻?”
“陛下,上午軍議時,臣聞圣意欲親率王師西進河東,先行迎擊偽唐。此策自是上選,然以臣愚見,或可另辟蹊徑。”他稍作停滯,見李善道凝神傾聽,便繼續說道,“何不先取劉武周?”
李善道端著茶碗的手,頓了一下,說道:“先取劉武周?”
“正是。”高曦挺直腰背,從容陳詞,說道,“陛下,日前劉黑闥奏報,偵得劉武周暗中遣使與偽唐往來。陛下雖舊與劉武周定有盟約,然去歲攻河東此戰,因其自驕,太原旋得旋失,聽說他就已對陛下心中不滿。今其私通偽唐,背盟之跡愈是已彰!
“若陛下親征河東,臣恐此獠便會背棄與陛下之盟,屆時或南下助唐,或東出太行,勾結突厥,擾我北疆。偽唐得援,其勢必熾,而我軍將有腹背受敵之憂。且幽燕之地附之未久,民心未穩,倘有動搖,禍患非小。
“故臣以為,何不如先發制人,以雷霆之勢剿滅劉武周,既絕北顧之憂,又可震懾突厥?使突厥失其爪牙、偽唐斷其臂膀。然后陛下再率主力西進,必可收全功於掌中!”
室內檀香裊裊,只聞茶湯微沸之聲。
李善道指尖輕叩案幾,目光漸深,思忖了多時,將身站起,背著手,在案后踱步,又踱步片刻,止住身形,看向高曦,說道:“既滅李密,海內形勢與往日已然大有異。劉武周為自保計,確有行‘遠交近攻’之策,背盟的可能。此節,我亦有慮。但沐陽,若是先取劉武周,借口當然充足,他與偽唐來往,背盟在先,然卻有兩個難處,不可不察啊。”
高曦在李善道起身的時候,就也已肅立,聽了李善道的話,躬身說道:“陛下所指,可是能否速滅劉武周,以及突厥會有何反應?”
“知我者,沐陽也。便是這兩個難處。劉武周地雖只據雁門、馬邑、樓煩、定襄數郡而已,然其窮兵黷武,擁眾數萬,兼有數千突厥騎兵駐於其境,論以其眾,不易速殲。一旦戰事遷延,豈不反是給了偽唐可趁之機?再一個,若滅了劉武周,我軍便要直面突厥。劉武周既受突厥封號,突厥因李淵卑躬屈膝,又與偽唐早有交好,很可能大舉來犯。”
高曦說道:“敢稟陛下,臣竊以為,陛下此二憂,確為至理。然臣以為,尚有轉圜余地。”
“哦?卿有何妙策可解此二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