審訊得出結果,朝中頓時暗流涌動。李建成一系力主嚴懲,欲借此剪除李世民羽翼;而李世民則親自入宮陳情,力保劉文靜,為他辯解:“文靜義旗初起,先定非常之策,始告裴寂知。及平京城,任遇懸隔,功高不賞,遂生怨望,醉言斬裴寂,情有可原。其所行厭勝者,本非初次,文靜征戰殺伐甚重,家中妖祟數見,故設法禳之,實無他意,斷然非敢謀反!奏報此事者,其妹失寵於文靜,因乃挾嫌告發,所言豈可信之?方今國家草創,萬萬不可因一言之失,誅戮功臣!若由此寒了將士之心,恐非社稷之福。乞父皇寬宥文靜,以全君臣之義。”
但劉文靜雖然功高,卻一向恃才傲物,行事強硬,并作為李世民一系核心,他兩人私交甚密,這種“臣強且附於皇子”的局面,對李淵的權力構成了潛在的挑戰,李淵早是擔心劉文靜會成為李世民爭奪儲位的“助力”,甚至或會聯合李世民架空自己。
故此他對劉文靜素來“疏忌”。
加之裴寂也忌憚劉文靜,——劉文靜醉后都說要殺他了,這已是公開的威脅,裴寂豈能不懼?因其也趁機進言:“文靜才略,實冠時人,性復粗險,忿不思難,丑言悖逆,其狀已彰。當今天下未定,外有勍敵,今若赦之,必貽后患。”李淵思之再三,於是終不聽李世民之言,下詔以“妖言謀反”罪斬劉文靜於市。并與他同飲的其弟劉文起同時伏誅,籍沒其家。劉文靜臨刑,撫膺嘆道:“高鳥逝,良弓藏,故不虛也。”時年五十二。
劉文靜、裴寂俱是從龍的元勛功臣,論以功勞,誠如李世民所說,無論定策之功、抑或軍功,劉文靜還都比裴寂為高,結果就這么因為醉后的一句失言,無中生有,竟致身首異處,兄弟同死。這件事,對唐之朝野震動極大,對唐之朝局造成了巨大的影響。
從而以至已經定下的兩路出兵此事,也因此延宕下來。
——則是說了,李淵難道就不清楚,一旦這時殺了劉文靜,會對唐的軍國大計造成何等沖擊?他當然清楚。可劉文靜,他不殺不行。實際上,出於平衡李建成、李世民這兩個兒子之間的權力,這還只是殺劉文靜的次要原因。根本原因在於,劉文靜醉后不該說“必當斬裴寂”這句話,裴寂與李淵是什么關系?兩人情分非同尋常,且則裴寂還是李淵專門扶持,用來制衡李世民等,助他掌握大權的核心親信。卻劉文靜公然聲稱要殺裴寂,則若不將劉文靜殺之,朝中勢必內亂大起!二子之爭,怕是會更加不可開交。出於穩定朝局,劉文靜亦是非殺不可。故雖明知此舉有損國事,只怕是空自給了李善道可乘之機,李淵也只能咬牙行此不得已之舉。
這場唐室朝中的內亂,不必多說。
只說當下來看李世民,李淵能夠看出,李世民心中對劉文靜之死,仍不能放下,唯臉上不露怨懟而已,——想當年在太原時,李世民膝下承歡,父子之間親密無間,而今卻雖稱了帝,建了國,權力面前,不知不覺中,父子之間卻似漸有隔閡,大概是再也回不到當初了。
暗自喟嘆了下,李淵打起精神,顧盼二子,說道:“喚阿奴兩人來,正為與你兄弟共議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