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萬事皆有可能,況且……”
“況且什么?”李世民壓著胸口亂竄的怒火,道:“太子最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,否則朕非拿鞭子抽你一頓不可。”
李承乾道:“息隱王妃出身滎陽鄭氏,朝中以裴寂、封德彝為首支持息隱王的官員多半出自山東世族。陛下之肱骨如長孫無忌、杜如晦等人出自關隴世族。玄武門驚天一變,表面看是秦王與太子圍繞帝國最高權力之爭,內里實則是關隴世族與山東世族圍繞最高權力進行的一場博弈。”
“封德彝是前太子的人?”
李承乾頓了一頓,當下還在貞觀十年,封德彝雙面間諜屬性是在貞觀十七年才被父親得知的,貞觀十七年之前,父親一直以為封德彝是自己的人。
“臣幼年得翁翁疼愛,時常出入太極殿伴駕,封德彝曾向翁翁進言,秦王不可不防。”
李世民氣結,道:“那你怎么不及時告訴朕?”
李承乾道:“臣那時才五六歲,根本就不曉得這話什么意思。再說了,這種搬弄口舌是非的事情,并不符合臣所受的教養。”
李世民:……
“門閥世家之爭若江水洪流,十年前,他們輔佐陛下與息隱王謀求在朝廷上的話語權,數年之后他們未必不會輔佐臣與陛下其他皇子繼續明爭暗斗。臣也好,陛下其他幾位皇子也罷,論誰都不敢說自己可以憑借一人之力與門閥世族相抗衡。君王制衡,世家博弈,兄弟鬩墻,出局那一個,自然就是不堪大用之人。”
李世民垂眸不語,自魏晉以來,門閥世族壟斷官場,掣肘君王,胡作非為,相互結黨為一己之私置朝廷社稷于不顧,大唐一統之后,打壓門閥世家的同時還要保證朝局穩定,恢復農耕生產,也是他比較頭疼的問題。
“前隋科舉取士,朕也在不斷完善,高士廉等人編寫《氏族志》,也能幫著壓一壓這些門閥世族的氣焰。”
李承乾默然,科舉制度到了唐中晚期后,基本為世家把持,完全失去了對世家的限制約束能力。
兩宋時期經濟的高速發展,家境好些的平民百姓也能讀得起書,步入仕途,經濟基礎改變了原有的社會結構,政治基礎的結構發生轉變,北方又經歷戰亂。世家門閥生存的土壤被徹底破壞,才逐步退出歷史舞臺。
“科舉制度固然能夠打破門閥世家的仕途霸權,可十年寒窗不可能在朝夕之間推翻世家千百年的積淀,門閥世家在文化上的霸權短期內也難以撼動,臣之愚見,當前保持朝局穩定,對下恢復農業生產和商業貿易,對上還是要平衡好各大世家,循序漸進,逐步打壓瓦解。”
李世民點點頭,他作為大唐皇帝,如何不明白如今的局勢,難得李承乾小小年紀見事也這般清楚明白。罷了,太子脾氣臭一些,就臭一些吧!魏征他都能忍,還忍不了一個李承乾了。
“往后不許在太極殿上打斷朕說話,朕也要面子。”
李承乾點點頭,不打斷別人說話是一種人際交往的基本禮儀,何況對方是皇帝,這個要求合情合理,一點都不過分。
“沒問題,臣也有一事求陛下允準。”
李世民暗暗腹誹:兔崽子跟他討價還價!
“說!”
李承乾道:“往后有人無端指責臣,臣為自己辯駁,陛下您不許拉偏架。”
李世民:……
“什么叫做拉偏架?你一個太子,非要把滿朝文武得罪個遍才行?”
李承乾頓了一頓,一本正經的看向父親:“所以,陛下的意思,滿朝文武在沒有任何事實依據下,單憑臆測就可以隨便叱罵臣?”
李世民: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