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很是無辜,道:“他們母子殿外候駕,不是您吩咐張翁,只讓臣一人進來,其他人沒有召見不得入內嗎?”
李世民:……
“那還不是怨你,朕是怕你的功課太差。朕的脾氣又不好,壓不住脾氣踹你兩腳是你活該。太子妃倒還罷了,象兒是晚輩,不好要他們看你笑話。”
李承乾頓了一頓,不愿讓人看他笑話,愛與不愛,果真是一眼能看出來的,第一世時他墜馬瘸腿,父親立刻宣布,群臣見諸王行大禮,那時京中能受大禮者唯魏王李泰一人,父親難道不知他會成為朝野的笑話?
“陛下掛懷,臣銘感五內。”
李世民有些失望,他沒有在兒子臉上找到幾分真情實感,與其說是兒子,倒不如說是臣子。
“是嗎?為何真在高明臉上看不出幾分真切的情意?”
李承乾頓住,第一世的大唐太子李承乾會因為父親偏愛而竊喜,可他不完全是那個李承乾啊!
“陛下對臣子有情是君臣情深的佳話,臣子用情意要求陛下是不知分寸。陛下,現在的承乾不好嗎?為什么陛下一定要從前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承乾呢?”
李世民嘆了口氣,道:“你年紀輕輕,倒是頗通為臣之道。高明是不是忘了,你我是先做了八年的父子,后才有的君臣之別。從前的高明,聰明卻不穩重,讓朕很是頭疼,可也讓朕安心,哪有孩子不同耶娘鬧脾氣的。現在的高明,太過穩重了,對一切都淡漠的讓人覺得可怕。”
李承乾垂眸不語,他不知該怎么和父親解釋,他死在黔州,此后每一世都帶著記憶輪回,為前世不甘,然后在現世拼了命的彌補前世的不甘。可時代滾滾洪流之中,人是什么?只是歷史的車輪碾過的泥土,帝王將相也好,販夫走卒也罷!都逃不過湮滅的命運,他奮斗過也沉淪過,最后看開了一切。
無論世道好壞,他都在守住自己道德底線的前提下努力的活著,享受活著的樂趣,若是要死也坦然赴死。至于個人榮辱,對得起自己本心就行,別人怎么看不重要。
“高明為何不說話了?”
李承乾道:“陛下,臣今年十九了,十一年前陛下登基,臣被立為太子。從那時起,您就是君父了。天地君親師,君在親前。臣從前不懂事,才會同您耍脾氣,使性子。可人總會長大,不會一直愣頭愣腦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”
李世民道:“你母親亡故,你覺得沒了你母親,就沒有人在朕面前為你說和,朕就不會護著你。所以,你讓自己長大,把自己包裹在冷漠之中,疏離一切。”
李承乾思索片刻,想到從前父親說過的話,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。
“陛下從前總說,臣何時能長大些,懂事些,不讓您操那么多的心。臣不明白,為何您現在也不滿意長大懂事,不讓您操心的承乾。臣惶恐,不知道該怎么做,才能讓陛下滿意。”
“我……”李世民一時語塞,緩了半晌才道:“朕不是不滿意太子,只是覺得似乎失去了兒子。大郎,你不要……阿耶了嗎?”說到這里,李世民也不由得落淚。“朕還記得,你阿娘臨終前的囑托,她說你性子剛烈,寧折不彎,讓朕多多包容,若有一日父子離心,廢太子也要謹慎,朕一直記在心里。”
李承乾眼眶一酸,竟也落了淚,他對母親長孫皇后,還是有情意的,穿過來時侍疾母親數月,也得了母親疼愛,以至于他都控制不住身體的本能。他抬眸靜靜看著父親,一個被立為太子的兒子,從父親有了易儲之心開始,就已經失去了,還是被拋棄的。
作為員工,給老板提供情緒價值,本是無可厚非,可眼前的老板太特殊了,弄不好會死翹翹的那種。李承乾表示,他不怕死,但更想活啊!
“臣愚鈍,不懂陛下話中深意,可陛下開了金口,食君之祿,當為君解憂。臣斗膽請問,陛下覺得,臣該怎么做,才能讓您覺得,您沒有失去兒子,臣也沒有不要您。陛下明示,臣一定照辦。”
李世民深吸一口氣,這話題不能繼續下去了,他會英年早逝的。觀音婢去世對李承乾打擊太大了,沒了慈母他又一貫是嚴父,不怪李承乾怕他,疏遠他。
“罷了,只要大郎做個好太子,往后朕做慈父,不做嚴父了。大郎可以像青雀、雉奴那樣,埋在朕懷里撒嬌。朕記得大郎小時候,很喜歡粘著朕,摟著朕的脖子,讓朕抱你騎大馬。”
慈父……
腦海里閃過一個國字臉,八字胡,格魯吉亞男人的紅眼特效,李承乾嚇得一哆嗦。
要不起!真的要不起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