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阿難扶著李世民上輦,李世民不禁回憶起觀音婢在世時的李承乾,察言觀色,謹小慎微,生怕他氣惱,他一個眼神,能牽動李承乾喜怒哀愁。
現在的李承乾,冷漠的好像他不是父親,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他是帝王,洞察人心,他能感覺的到李承乾內心不是沒有父親,且那個父親極受李承乾敬重,是李承乾可以為之付出生命之人,但那個父親好像不是他。
二十一世紀,南方某縣城。
門“哐當”一聲被打開,李承乾,不現在是高明,驚起抬頭看到父親,趕忙起身相迎,他隨著這個時代,開口喊了一聲:“爸爸,您回來了。”
“回來了!”高柏放好公文包,高明已經在他身邊了。“剛才突然開門,嚇到明明了嗎?”
高明搖頭,亦步亦趨跟在父親身邊,等到父親落座,他才坐下,輕手輕腳的將字典放在茶幾上。
高柏不語,糾正了數次,這孩子始終都改變不過來,他和付瀠也就聽之任之了。
付瀠女士從廚房出來,端著果盤,里頭紅艷艷的草莓,還有裹著白霜大顆的藍莓。
“老高,明明,吃些草莓和藍莓。”
高明又趕緊起身,他從貞觀而來,貴族刻在骨子里的規矩,尊長起身兒女侍立左右,尊長落座,得了許可,兒女才能落座。
付瀠坐在沙發領著,一只手端著果盤,抽出另只手拉高明落座。“快嘗嘗這藍莓,起了個大早沒買到,水果店老板說下午有到貨,我老早就去等了。”
父母勸膳,身為人子不得違逆,高明捻了一顆放在嘴巴里,甫一抬頭,就看見斜對面架子上放著的全家福,猛的低下頭,不敢去看。
“過了今年爸爸退休了,明明想去哪里玩,爸爸做個計劃,帶你出去散散心。”
高明閉上眼睛,淚水不受控的往下落,日前翻閱雜志,看到這么一句話:吃過糖的孩子,會懼怕再也吃不到糖的日子。
偷來別人的人生,總讓他有一股不真實的感覺,如果有一天他被發現了是假的,會不會被掃地出門呢?
高明突然從沙發上起來,走到客廳正中央停下,鄭重向高柏和付瀠行了叩拜之禮。
高柏和付瀠相視一眼,都從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了然,開口道:“我們這個時代不興這種禮數,入鄉隨俗,快起來吧!”
高明大驚,看向父母,眼底滿是震驚與恐懼:“爸爸,媽媽,你們都知道我不是原來那個高明?”
高柏拉著高明到沙發落座,道:“剛來的時候,你總是說夢話,喊阿娘、阿耶、父皇之類的,我們找大師問過,知道你不是我們這個時空的人。”
付瀠女士倒了杯水遞給高明,道:“你一定很好奇,我們什么都知道,為什么不想辦法把明明換回來。我們想過,可大師說,這是天意,換不回來。起先我們也無法接受,失眠了幾個夜晚過后,也就釋懷了,就當是失了一個兒子,上天又賠給了我們一個兒子。”
高柏看向高明,臉上的笑意柔和又寧靜,道:“太子殿下,或者皇子殿下,我沒有皇位給你繼承。你要是愿意留下,就是爸爸媽媽的兒子,往后不用那么戰戰兢兢,謹小慎微的。你想離開,我給你一筆本錢,不攔著你離開。”
高明大為不解,他道:“爸爸,媽媽,你們不怪我占了高明的身體嗎?”
高柏道:“你有心侵占明明的身體嗎?”
高明搖頭,趕忙解釋:“我沒有,我當時可能要死了,眼前一黑再睜眼就來了這里。”
付瀠道:“明明估計和你一樣,眼睛一睜一閉就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。你沒有選擇,明明也沒有選擇,就是怪,也怪不到你頭上。”
“是啊!”高柏眼角滑下兩行清淚來,道:“我們不知道明明被送到哪里去了,只希望我們的明明,在那個陌生的世界可以被溫柔以待,那邊的父母像我們愛你愛明明。”
想到自己從小寶貝到大的兒子,付瀠悲不自勝,雙手抱著腦袋,淚水漣漣。
一家三口哭成一團,高明默默在心里祈禱,上天仁慈一些,別讓真的高明落去他那副破敗的身體,在黔州替他受罰。
心結打開,高明的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許多,他鼓足了勇氣,當晚夜深人靜,他躺在席夢思大床上,用手機搜索了“李承乾”三個字。
史書對他的死亡時間記載模糊,可來這里前身體大限將至的感覺不會錯,他的墓志銘不會錯,他死在貞觀十七年的十一月。
懸著的心終于落地,他在內心歡呼:死得好!死的太好了!他死了,至少說明真高明沒有代替他在黔州受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