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孩子,他始終都不肯為朕所用。”
張阿難默默吐槽:說話要講良心,新發行的字典誰編的?火器誰造的?誰出謀劃策改革稅制?又是誰不懼世家大族站出來幫助皇帝改革制考?
“陛下,經弘文館校正審核過的《貞觀字典》,第一批已經刊印出來,三月二十一陛下在兩儀殿設宴,為太子殿下及參與編撰的功臣子弟慶功,您這會子鞭打太子,會引來不必要的議論。”
兩鬢悶悶的疼,李世民扶額捏著眉心,“他想死,他存了死志,朕春秋正盛,他卻想去死。”
張阿難道:“恕奴婢直言,若今日冒犯陛下的是魏王和晉王,您還會動鞭子嗎?”
“魏王和晉王不會這樣冒犯朕,他們……”
這兩個崽子不會跟他明著干,會玩兒陰的。
“太子,他與青雀、雉奴不一樣。”
張阿難道:“都是陛下和皇后所出,恕奴婢斗膽問一句,陛下覺得他們哪里不一樣?”
“好了,別說了。”
跟隨皇帝多年,張阿難到底不忍,“青雀、雉奴,一聽就是親兄弟,太子排在其中,聽著總有幾分不倫不類,這或許就是太子與魏王、晉王的不一樣了。”
“你也覺得朕偏心青雀和雉奴?”
張阿難思索片刻,“奴婢不知陛下為何突然疏遠了魏王和晉王,不過以陛下對他們的疼愛,他們必然是做下讓陛下寒心之事,您才會疏遠。”
李世民道:“你也說了,那是從前,朕這大半年對太子,可以說是處處遷就,事事順著他,他一次又一次的冒犯,朕哪一次沒有忍?”
“若太子和魏王、晉王一樣,只是個普通人,沒有那一身學識,不能做陛下的良臣,陛下還能容忍太子嗎?陛下為何疏遠魏王和晉王,若那些事情是太子做的,陛下能包容魏王與晉王那樣包容太子嗎?”
“夠了!”李世民怒喝一聲,指著張阿難罵道:“滾出去!”
張阿難拜了一拜,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。
魏征護著李承乾就罷了,那是一個嫡長子繼承制擁護者,連他的心腹張阿難都要為李承乾說話。
枯坐了半日,東宮遣了宮人過來通報,太子退熱病情好轉,只是蘇醒的太子,不說話,不吃藥也不肯進膳。
不省心的兒子,李世民只得又跑了一趟東宮,一進顯德殿,他就驅散了宮人。
平復了心情,李世民說話的口吻溫和了許多,“承乾,阿耶不該打你,你……”
“父親,是我回來了。”
李承乾扶著床榻邊緣,艱難起身坐好,看向皇帝,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是死在黔州的孤魂野鬼,父親,你不知道吧?我謀反了,可惜失敗了,但我不介意告訴你,因為我根本不想活。我占了高明的身體,想來這副身體里就是高明了。你不用裝慈父,你不嫌累得慌,我惡心的慌。”
李承乾扶著床榻起身,踉踉蹌蹌走到李世民面前,“父親對雉奴,把他帶在身邊,一點兒委屈都不舍得他受,若沒有見過父親疼愛雉奴,我可以自欺欺人,是我無用,不配您的疼愛。可見過了父親養雉奴,我沒辦法自欺欺人,騙自己父親不知道怎么養太子。
為了雉奴,父親以病弱之軀遠征高句麗。可是對我,別人謾罵我的時候,您沒有回護一句,賞賜金銀鼓勵謾罵。在我腿瘸了之后,您的眼里只有厭惡,甚至盼我去死。我最后瘋了,真的變成了于志寧他們嘴里堪比秦二世的敗類,您挺開心的吧?那么多金銀財寶,總算沒有白花出去,這個不順眼的東西終于可以丟出去了。
父親,你說,你去獻陵祭祀阿翁的時候,你是不是特別開心?你用玄武門告訴阿翁,嫡長子無用,然后一手逼瘋自己的嫡長子,告訴阿翁,嫡長子無用,當年立太子沒立你,是他錯了。”
李世民下意識后退,一股無力感瞬間遍布全身,回來的承乾,眼底只有對他的恨。
“承乾,你回來了,為……”
“為什么要回來嗎?”李承乾冷笑一聲,“高明是高爸爸和付媽媽的兒子,人家傾盡半生心血養出來的天之驕子,你憑什么擁有他?羞辱他?折磨他?天可汗這樣的父親,只配我這樣的爛人做兒子。
不,我們三個全是爛的,李泰有殺子立弟的虛偽惡毒,雉奴,你放在心尖上的雉奴,他娶了你的才人做皇后,還將你的兒女趕盡殺絕,你的大唐成了武周。你猜后人怎么調侃你的?你給雉奴執妾禮,大周朝的小李后。”
李世民捂著胸口,殷紅的血從他嘴角沁出,整個人不住地往后退,直到身子靠上屏風,李世民一把扶住屏風,堪堪穩住身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