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聽罷搖頭,蘇氏的憂慮無非蘇家那些個破事,可于他而言,只要蘇氏不出賣東宮偏幫蘇家,蘇勖那點兒破事算什么,就是蘇家謀反,蘇氏也是他的元妻。
蘇家選擇入仕文學館的時候,蘇氏就是棄子了,這是以家族為本位的時代,蘇氏是家族攀附權貴的棋子,卻是一顆不被堅定選擇的棋子。
從來沒有被堅定選擇的人,患得患失是常態,他李承乾就是這么過來的,如今他也能理解蘇氏的恐懼。
送走皇帝之后,李承乾抱著孩子去麗政殿,從前他都是讓人通報,這一次一反常態,不讓人通報。
他終究是太子,若他執意做某一件事,整個東宮沒有人敢違逆他。
蘇氏睡著還沒醒,李承乾將孩子放在一側搖籃里,坐在床榻一側,靜靜陪著蘇氏。
時間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,興許是做了噩夢,蘇氏從夢中驚醒。
“殿下,您怎么來了。”
李承乾迅速安撫住要起身的蘇氏,道:“來看看你,生產傷人,你躺著好生歇息就行。瞧你方才的樣子,是做噩夢了?”
蘇氏將鬢邊的碎發別在耳朵后,道:“妾身母家遞來口信,想要進宮探望。”
照理說,太子妃的娘家人要進宮探望,女眷根本不用經過他同意,蘇氏自己就能做主,可蘇氏妊娠直至生產,蘇家的人都沒進過東宮。
“你不想見他們?”
蘇氏點點頭,伯父在前魏王府供職,勸魏王開文學館,為前魏王出謀劃策,著力打壓東宮,皇帝下令封禁東宮,那時她內心的恐懼,蘇家人知道嗎?
世家大族的女子,都是家族聯姻的工具,她有自知之明,妊娠早期,蘇家人求見她也沒有徹底將人拒之門外,可聊天的內容,實在讓她心寒。
“駙馬都尉被貶出京,南昌長公主沒有隨行。”
李承乾道:“蘇夫人進宮或許是為了看外孫,南昌姑母來怕是為了其他什么事情。”
孔穎達從嶺南回長安,重新任職,只要他點頭,蘇勖回京也不是問題。
生產太過傷人,蘇氏累極了,鬼使神差的講起了過往的事情。
“母親想要兒子,事與愿違得了妾身這么一個女兒……”
后面的話,蘇氏沒有說,李承乾能猜到。
“母親生妾身難產,此后不能再孕育子嗣。”
這個事情李承乾知道,蘇氏的弟弟是李隆基的宰相,就是蘇亶第二任夫人生下的,同李厥足足相差三十八歲。
“殿下可知,妾身是祖母帶大的。”
李承乾不知該怎么評價,嫁出去的女兒,不及叔伯子侄親。
“你不想見他們,那就不見,嫁出去的女兒疏遠娘家人,只怕有人說你攀了高枝就成了白眼狼。此事我來處置,旁人說什么,你只說你出嫁從夫,與我又有君臣之別,不好違逆我。”
蘇氏眼眶一酸,不由得落淚。
“都是些內宅的事情,妾身可以處置,還不至于臟了殿下的手。”
李承乾道:“你我成婚四載歲月,你辦事我素來放心,換做平日,我自然不管,可你才生產,正是虛弱的時候,好生養著身子才是正理。蘇家這些人著實不知事,明知你才生產,最需要休息,還要來煩人。”
“殿下替妾身找幾個可心的婢女,妾身出了月子,有用。”
李承乾沉默片刻,為母則剛,蘇氏這是要清理掉蘇家放在她身邊的人,徹底同蘇家劃界限。要他幫著選人,是要同他表忠心,意思是她這個太子妃一門心思只在東宮。
“自己挑上來的人,用著最是舒心,我相信你有分寸。”
蘇氏點頭,沉默良久,最終決定直接將事情挑破,她掀開被子,撩起里衣,撫摸著不平整的小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