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孫無忌有此一問,雖是預料之外的事情,但目的如何不難猜測。
他的坐騎受驚一事,皇帝的態度已然是將長孫無忌列入嫌疑人了。長孫無忌去東宮找他的時候,被他反將一軍,所以長孫無忌始終不能確定,他到底有沒有疑心自己,這才進行試探,若他所料不錯,長孫無忌下一步就是朝東宮塞人,順水推舟能安長孫無忌的心。
試探之外,這也是一種政治投資,當初他啟蒙的時候,身邊也有兩個長孫家的伴讀,后來他做了太子,母親怕外戚干政,直接將長孫家那幾個人弄了出去。
其實也不用母親費心,貞觀二年之后,皇帝抬舉李泰越來越離譜,貞觀六年否決他在宗法上的地位,一長孫無忌的敏感,肯定能察覺出皇帝易儲的心思,撤回自家的人,免得到時候被牽扯上了說不清。
“舅父是覺得裴行儉不妥?陛下也這么說過。”
長孫無忌道:“陛下這般說了,承乾可是要換個人?”
李承乾搖頭:“陛下覺得年紀大一些,德高望重的人,啟蒙更好,可我覺得同我年紀相仿的人,做穆穆的啟蒙老師更好。”
長孫無忌惜字如金:“理由?”
李承乾道:“啟蒙只是識字的需要,言傳身教還是要看父母,就算是正式教學,裴行儉作為貞觀十三年的進士,也夠格教導穆穆。我與裴行儉年紀相仿,覺得哪里不好了,我直接言明,同齡人也好開口。若找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學究,我一開口,只怕只有挨訓的份兒,豈非誤人子弟?”
“承乾,你對教導兒女,似乎格外自信。”
李承乾笑道:“象兒就是我教出來的,舅父覺得不好嗎?”
長孫無忌淡淡一笑,好是好,可終究只是庶孽之子,就是廢了心血,將來也難以頂立門庭,人的經歷是有限的,看重了哪一個,就悉心教導,其余的,只要不闖出禍事就行。
“淮王很好。”
李承乾笑容僵了那么片刻,這老小子,稱呼李覺乳名,提到李象就一句淮王,是一點兒瞧不上李象。
思索片刻,李承乾放下了想要給李象撐腰的意思,他要是真這么干了,怕是正中長孫無忌試探他的下懷。
因著房玄齡等人見到李泰沒有下馬或者下轎拜見的事情,皇帝給李泰撐腰,造成的惡劣影響,他記憶猶新,他是斷不會禍害自己兒女的。
長孫無忌瞧不上李象又如何,李象是他的兒子,他放在心上就行。況且,人貴自重,李象擔得起“自重”二字,不需要長孫無忌錦上添花。
“聽說淮王用他學的算學,在錢塘立了功,年底回來了,少不得要有封賞。”
李承乾暗道:同長孫無忌說話就是麻煩,每一句話都要深思熟慮。
“此事陛下同我商議,他喜歡算學,又喜歡設計一些機巧之物,賞賜一座宅邸,做研究之用。”
長孫無忌面色如常,心下只道:有功于民,這個賞賜著實敷衍了些,太子對這個庶長子倒是愛重的緊,生怕賞賜顯眼了給李象拉仇恨。
“承乾,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!”
李泰干的事情,是徹底失了機會。李承乾坐騎突然發情,此事查無所獲,皇帝將他和李治都列為嫌疑人,晉王成了陳王,還要被送出長安,眼瞅著也是沒機會了。
長孫無忌目光落在李覺身上,此子雖是年幼,已見聰慧,好生教養,將來必能成器。
“學習是一件乏味的事情,有個知事的人跟在身邊,能夠事半功倍。”
李承乾暗道:老小子,可算是露出狐貍尾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