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可真是聰明。”
月娘:“可小姐再怎么糊涂,也知道這銀子是她將來的嫁妝,是她的立身之本,動不得的,但老爺又逼著,她只有三十六計,躲為上。”
能躲去哪里呢?
只有外祖家。
“我就陪著她十天住賀府,十天住她大姨母家,再十天,住二姨母家。”
月娘嘆氣:“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,她嘗到了滋味,開始埋怨起夫人好端端的,為什么要去尋死?我就在邊上勸。
我一勸,她就生氣;
她一生氣,我就想拍拍屁股離開;
我一打算離開,她又哭哭啼啼不讓我走。
幾次三番后,她不再談夫人,我也不提夫人,才算相安無事。”
寧方生皺眉:“這么說來,她對賀湛英還是有執念。”
“你們高看她了。”
月娘一臉無奈:“想念也好,埋怨也好,也就在她情緒上來的那個當下,情緒一過,后面的日子該怎么過,她還怎么過。”
衛東君聽不得這種話:“她對她娘的死,也沒有悔嗎?”
月娘搖頭:“到現在小姐還認為,夫人的死是因為挨了老爺那一巴掌,一時想不開,才走上的絕路。”
陳器氣得想殺人:“她還真夠沒心沒肺的。”
衛東君瞪了陳器一眼:你怎么搶我的話。
這時,月娘突然話峰一轉:“斬緣人可有想過,夫人把她托付給我這個下人的真正目的?”
寧方生被問得一怔,扭頭去看衛東君。
衛東君心說你老看我干嘛,我也答不上來。
還有,我這會氣都氣死了。
一旁眼睛紅紅的陳大人,突然冒出一句:“因為你像她啊。”
這話讓寧方生和衛東君眼前一亮。
月娘的性子和賀湛英很像,她跟在任扶搖身邊,像老母雞一樣事事處處護著小雞,會讓任扶搖有種錯覺,那個疼她愛她的人還在她身邊。
人對自己失去的東西,才會生出執念;
對自己還擁有的東西,沒有執念。
難怪呢,任扶搖動不動就把腦袋往月娘懷里塞,這哪里是一個主子對仆人該做的事,這分明就是女兒對娘的依賴和親昵。
“這也是有一回我哄她睡覺,她半睡不睡的時候,叫了我一聲娘,我才悟出來的道理。”
月娘重重嘆氣:“小姐這人說好聽些,是乖巧聽話,說難聽些,就是只烏龜,遇事只知道把腦袋一縮,糊里糊涂過日子,能過一天是一天。”
“能糊里糊涂的過日子,也是種福氣。”
寧方生說這話的時候,又側過臉看了衛東君一眼。
衛東君被他看得莫名其妙,愣了愣,才知道這人是在點她對小叔的事。
她在心里冷哼一聲。
我又不是任扶搖。
再說了,誰還能護她一輩?
“可惜啊,我終究也有護不住的一天。”
寧方生稍稍怔愣:“這話怎么說?”
“再濃的感情,也敵不過一年又一年,人心都會變的,只不過有人變得多一點,有人變得少一點,有人變在明處,有人變在暗處罷了。”
月娘看了看寧方生和陳器,又添了一句:“男人,其實都一樣;良人,鳳毛麟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