濃霧中,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。
衛東君看著寧方生,眼神中有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熱切,一個人要聰明成什么樣,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。
賀湛英則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,定定地看著宋平。
往事如煙。
有些事情,一下子過去了。
有些事情,很久也過不去。
她從來沒有想到,自己竟然成了宋平很久很久也過不去的一個坎。
想當年,他是那樣灑脫的一個人,一個“福”字寫得龍飛鳳舞,仿佛這世間的一切,都不曾在他眼中停留過半分。
而宋平的臉色,開始慢慢變得蒼白,又從蒼白中泛出一抹青灰。
良久,他才勉強把視線聚焦在寧方生的臉上:“你在說什么?什么影子,什么喜歡……”
“宋平。”
寧方生目光逼視著他:“你恨賀湛英什么?”
面對斬緣人的逼視,宋平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:“恨她騙了我的感情。”
寧方生:“還有嗎?”
宋平咬牙:“恨她為了她大哥的仕途,給我吃了那塊狀元糕,害我昏睡,進不了考場。”
寧方生:“還有?”
“我……”
“說!”
“恨她什么人不嫁,偏偏嫁給了任中騏。”
“還有沒有了?”寧方生每個字都像淬了冰,眼神也一瞬間變得狠戾起來。
那份狠戾讓宋平心里一緊。
半晌,他用力地搖了搖頭:“沒有了。”
聽到這三個字,寧方生清冷的面容一下子變得莊嚴威怒。
“沒有一個人做了壞事,會把這件壞事嚷嚷的人盡皆知,都恨不得爛在肚子里才好。
所以,以任中騏的卑鄙無恥,根本不會把你是他庶弟的身份,說給任何人聽,
如果我沒有猜錯,賀湛英并不知道她嫁的人,和你有什么關系,她十有八九應該也被蒙在鼓里。”
宋平張了張唇,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。
“感情的事情,你們之間誰是真心,誰是假意,我一個外人,無從評價。最后剩下的是那塊狀元糕。”
寧方生頓了頓:“可讓你昏睡的,除了那塊狀元糕外,還有兩根安神香,你為什么不恨毛頭?”
“我……”
“狀元糕的受害者是你,最大的受益者是賀湛年,我再問你一遍,你為什么不去恨賀湛年?”
“……”
“宋平,你真正的敵人不是賀湛英,是壞事干盡的任中騏,是抄了你文章,平步青云的賀湛年,是貪財背主的毛頭。”
宋平的瞳孔劇烈緊縮,他動了動嘴,想反駁,偏偏還是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。
“這些敵人你不恨,也沒有報復,就連毛頭你都放了他一馬,你只恨著賀湛英,為什么?”
寧方生:“你是因為任中騏,賀湛年和毛頭都是男人,而賀湛英是女人,所以欺軟怕硬嗎?”
宋平怒道:“我豈能是這樣的人。”
“既然不是,那就只剩下一個原因了。”
寧方生露出一個極為殘忍的笑容。
“你對賀湛英不單純是恨,還有連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深深喜歡,這份喜歡也稱之為愛。”
“你在胡說什么,這根本不可能。”
寧方生凝望著他青灰的臉,幽幽嘆出一口氣:“我們人啊,總是這樣懦弱,恨愛人更甚于恨敵人。”
恨愛人,更甚于恨敵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