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這屋里,還有一個人,也險些像王氏那樣一頭栽下去。
這人正是衛承東。
那天從船上下來后,他吃不下,睡不著,坐立難安,能撐到現在,全憑著腦中一根緊繃的弦。
但親爹這一天的經歷,如同一把鋒利的剪刀,咔嚓一下,就把那跟緊繃的弦給剪斷了。
弦一斷,他沒了支撐,決定坦白。
“爹,二叔,前幾天我和如山去船上喝酒,碰到了康王。”
什么?
康王?
亂糟糟的屋里,瞬間安靜。
所有人的目光遽然轉向衛承東,眼里都是驚悚。
衛二爺僵了僵,迫不及待道:“他有和你說什么嗎?”
“有,還說了很多。”
衛承東迎著所有人的目光,深吸一口氣:“他說四叔的那封信里,寫的也是太子遇刺的事。”
衛二爺心底升起一絲希望:“誰下的手?”
衛承東:“祖父。”
希望就像水泡一樣咕咚冒了個頭,衛二爺跌坐在椅子里,“他……還說了些什么?”
“他說,當年那場宮變,祖父似乎也有份,所以才有了衛家的潑天富貴。
太子被有心人挑撥,說靈帝配享太廟,皇上因此與太子生了嫌隙,只是顧及著太后,所以才沒有動手。”
話越說越慢,聲音也越來越低,最后這一句,衛承東是壓著嗓子說出口的。
“他還說,只要我把所有的事情,都推到太子頭上,說是太子指使的,衛家就能東山再起。”
屋里一絲聲音都沒有。
針落可聞。
如果說,衛大爺的話是在屋里扔了一只爆竹,嚇得人魂飛魄散。
那衛承東的話,便是扔下了整整十只爆竹。
以至于所有人聽完,都面如土色,汗流浹背,毛骨悚然,覺得山也崩,地也裂。
這時,曹氏掙扎著站起來,顫著兩條腿走到兒子面前,抬手就是狠狠一記巴掌。
“娘?”衛承東捂著臉,一臉不可思議。
“你怎么不早說,我讓你瞞,我讓你瞞……”曹氏跟瘋了似的,扯著衛承東打。
衛東君本來頭就疼,一看大哥挨打,頭就更疼了,剛要上前勸一勸,卻聽娘哀嚎一聲道:
“這么大的事,你肩膀薄成那樣,一個人扛什么扛?”
一話句,聽得人心里五味雜陳。
二房的人聽出了曹氏心疼兒子。
衛承東聽出了自己的無用。
衛東君卻從中聽出了一點不尋常,大哥不是能藏事的人,但他卻瞞到現在才肯說出來,為什么?
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。
她明白了。
是因為害怕。
那他為什么害怕?
是因為說這話的人來頭太大,他根本沒有辦法判斷出這人話里的真假,所以只能咬牙硬扛。
想到這里,衛東君瞳孔微微壓緊:“爹,二叔,事情不對。”
衛二爺在官場上混了十幾年,不是白混的,當然也聽出是哪里不對。
衛大爺卻還糊涂著,“哪里不對?”
“何公公找爹,康王找大哥,說的都是關于咱們衛家的事。咱們家的事,他們倆說的沒有出入,但關于……”
衛東君皇宮方向指了指。
“何公公說皇上和太子一個在明,一個在暗,聯起手整治衛家;康王卻說皇上和太子不和。誰的話是真,誰的話是假?”
衛澤中這才反應過來,“你們是說,他們倆人中有人說謊?”
衛東君冷笑一聲:“又或者……他們倆都在說謊。”
話落,許久沒有出聲的寧方生,突然用一種驚艷的目光,看著衛東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