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從那一刻開始,就放下了。
所以,現在放不下的人是我?
項琰目光緩緩挪過去,落在小幾上。
小幾上放著那只魯班六通鎖,六根木棍死死纏在一起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多么諷刺啊。
項琰自認為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,但此刻,她卻不甘心。
“許盡歡,既然那個雨夜,你已經放下了,為什么你還一直陪在我身邊這么多年?”
“因為。”
許盡歡目光溫柔地看著她。
“有一種男女關系,是可以不成為夫妻,不成為枕邊人,但心里永遠有她一個地方。
看著她快樂,我也特別快樂。
看著她傷心,我也特別傷心。
看著她慢慢往上走,好像那個往上走的人,就是我自己。
哪怕有很多可以喝酒的朋友,但最想喝酒的那個人,喝了酒最想說話的那個人,還是她。
因為在她面前,我可以笑,也可以哭,可以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,也可以像個胡攪蠻纏的孩子。
我們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,我可以說很多的廢話,也可以一句話都不說。
我可以衣衫工整,像個正人君子;也可以衣衫不整,像個風流浪子。
我一個眼神,她都懂。
她每個細微的表情,我也讀得明白。
我們是最好的朋友,最好的酒友,最好的知己,也是最好的戰友。
我畫的圖,只有她能看懂,她能做出來。
她做出來的東西,也只有我能看出好壞,知道她在里面放了什么心思。”
許盡歡眼中的溫柔,濃得仿佛要溢出來。
“項琰,你問我,為什么陪在你身邊這么多年?
這話你問錯了。不是我陪著你這么多年,而是這么多年,你一直陪著我。”
淚,再一次從項琰的臉上滑落。
“既然你喜歡我陪著,就讓我陪你一輩子,不好嗎?”她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聲音說。
許盡歡伸手把帕子塞到項琰手里,然后,別過眼睛。
這一回,他沒有替她擦。
“這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,我們赤條條一個人來,最終也要赤條條一個人去,傻子啊,這一路,我們只能到此為止。”
“如果你不胡說自己是倭寇的后代,這一路,我們能走一輩子。”
因為憤怒,項琰的尾音撕裂了調,聽著十分的尖銳刺耳。
人生三十年,這是她最失控的一次。
承認自己是倭寇的后代,這意味著什么?
意味著死!
“許盡歡。”
項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眼神兇猛得像個厲鬼,“你不和我私奔沒有關系,你跟我走。”
“去哪里?”
“去錦衣衛,去刑部,去大理寺,去都察院,去告訴他們,你不是那個倭寇的后代,你是胡說的。”
“項琰。”許盡歡一臉無奈地看著她。
“那你告訴我……”
項琰的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。
“你告訴我,那個人是誰,我去說動他,我去求他,我給他很多很多銀子,讓他主動站出來承認。”
“項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