項琰看了眼衛東君,輕輕點了一下頭,又接著往下說。
“陳漠北喝茶時,話很少,我問一句,他說一句。他給我的第一感覺,就是心事重重。”
陳器忍不住插話:“我爹這個人,不愛說話,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,我娘說她這個枕邊人,有時候都摸不透。”
項琰:“除了心事重重以外,陳漠北還給我一個非常深的印象。”
陳器:“是什么?”
“他對我很是防備,總覺得我和他喝茶,聊天,像是要打聽他什么秘密似的,我只能對他說,這是我刻章的規矩。”
項琰:“你們猜他怎么回答?”
陳器:“怎么回答?”
項琰:“他說,規矩說到底,也是分寸。”
項琰記得很清楚。
陳漠北說這話的時候,臉色很冷,語氣也很冷,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。
事后,項琰琢磨這話里的深意,對陳漠北又有了一層了解。
他內里有乾坤,只是不顯山不露水。
其次,他對任何人都有邊界感,你能在他允許的范圍內蹦噠,一旦越了界,他不會留情。
“也因為這分寸二字,我給他刻的章,非常的周正,用刀是往里收著的,藏著的,半分都不敢外露。章的上半部分,也沒有刻任何圖案,統統做了留白。”
陳器想起來了:“我爹到現在,還在用著這枚印章呢。”
“他拿到這枚章的時候,就說很滿意。”
項琰話鋒一轉:“以我一點淺薄的觀察,陳漠北此人的戒備心很重。”
心事重重。
戒備心重。
寧方生:“陳器,你爹這些年都經歷了什么?”
“沒經歷什么啊,這些年他挺順……”
話突然卡住,陳器的臉色變了幾變。
“不對,我記得我娘說,爹從前不這樣,從前挺愛笑的,話也多,是祖父去世后,他變得沉默寡言,開始繃著一張臉的。”
寧方生頭一偏:“吳酸,老侯爺是怎么去世的?”
“老侯爺走的時候,我還沒有進京,只是聽說老侯爺在東南那邊打仗的時候,受了點傷,回京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。”
吳酸:“大約撐了五六年吧,才走了。”
寧方生:“那也就是說,是正常的生老病死?”
這話一出,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。
尤其是陳器。
他幾乎是跳腳道:“當然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啊,我聽我娘說,祖父病到最后,只剩下一把骨頭了。”
寧方生:“既然是生老病死,為什么對你爹打擊特別大。”
陳器一下子被問住了。
他沉默好一會。
“大概還是我爹對我祖父的感情特別的深。
祖母去世的早,我爹幾乎就是跟著祖父長大的,我哥說,祖父病的那幾年,爹都是親自端湯遞水擦身,不借任何人的手。
我那時候還沒出生,但我大哥已經記事,我大哥還說呢,祖父出殯那天,爹嚎啕大哭,哭得可傷心了。
丁憂三年,我爹幾乎就是足不出戶了三年,我大哥說,他那時候見到爹,都恨不得繞路走。”
說著,陳器微微一愣:“我又想到一樁事。”
寧方生:“說來聽聽!”
陳器:“我哥說,有幾年我爹的脾氣特別的好,我哥書背不上來,練功偷懶,爹都不罵,像換了個人一樣,特別的和藹可親。”
寧方生:“為什么會如此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