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據我所知,永和帝還有一次北伐,你父親為什么沒有再隨駕?”
陳漠北眼中的血色,更濃重了。
“永和帝晚年,朝廷最大的爭斗,是跛腳太子和漢王之爭。我父親從頭到尾都站太子,幾次諫言后,就失了帝心。”
許盡歡對那段過往略知一二:“站太子是對的,后來不就太子上位了嗎。”
“可在當時,沒有幾個人說父親是對的,就連張右青都勸,讓父親做人不要太硬、太剛,多順著些大勢。”
陳漠北眼中有冷光。
“我父親說,什么是大勢,民之所向,才是大勢。一廢一立之間,多少人要死,多少家要亡?
張右青勸不過,只能隨我父親去。
那幾年我父親除了練兵,不問任何政事,陳家的門庭也慢慢冷落下來。
倒是被我母親嫌棄的那些父親的手下,還常常來家里喝酒。
可惜,我母親死得早,不曾見到這一幕。
否則,她一定會說,拿刀的人,粗歸粗,心卻是實的,那些瞧著衣冠楚楚,滿口大義的人,實際上是風往哪里吹,就往哪里倒。”
許盡歡嘴角暗暗抽動了一下,“但事實證明,老侯爺才是真正有遠見的人,后來,他又復起了。”
陳漠北聽了這話,突然沉默下來,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再往下說。
“說吧。”
許盡歡走過去,替他又倒了一碗酒,“東南一戰,才是我最敬佩老侯爺的地方。”
陳漠北沒去動那碗酒,而是走到剛剛許盡歡站立的窗口,慢慢背起手,嘆了一口氣。
這口氣,讓屋里的氣氛莫名沉下來。
“其實在永和帝時,東南沿海的海盜倭寇就已經很猖狂了,只不過東南那幫地方官,仗著天高皇帝遠,為了自己的政績,想粉飾太平罷了。”
話到這里,陳漠北索性道:“還有一個不能在臺面上說的原因,是官盜勾結,所以事情就這么一直壓著。”
許盡歡聽到這里,心撲通一跳。
“但很多事情,壓是壓不住的,壓住了,老天爺都看不下去,所以那封奏章,才到了新帝的手上。”
陳漠北:“兵部的意思,是讓武寧侯郭怒領兵鎮壓,但新帝卻認為,派我父親去更為適合。”
“適合在哪里?”
“郭怒貪,我父親廉,一個貪的人,用銀子就能拉攏和擺平,而一個廉的人,就只想腳踏實地做點事情。”
陳漠北昂頭一笑:“郭怒對我父親搶了他的主帥之位,很是惱怒,你猜我父親說什么?”
“說什么?”
“我父親說,讓出來,就對了。”
許盡歡目光倏地一沉。
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,那天郭陽逼陳漠北讓出包房,似乎也說了這么一句。
那么,是什么原因讓陳漠北忍氣吞聲,再沒有他父親那般的骨氣呢?
“后面的事情,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,我父親到了東南邊,拒絕了所有地方官員的請吃請喝,著手開始調查,并且出兵和倭寇打了幾次,探探深淺。
最后他決定用誘降這一招,先把那邊最大的海盜頭子許淼剿殺掉。
我父親說,這仗若是硬碰硬地打,必定是血流成河。
先帝四次北伐,國庫耗盡,當以休養生息為主,若能以巧取勝,于國,于東南的百姓都有利。”
陳漠北停頓了一下:“對了,這個許淼也是倭寇的走狗,傷天害理的事情干不少。”
許盡歡的臉色,漸漸蒼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