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漠北仿佛被扼住了喉嚨,呼吸一下子停住。
許盡歡這人,有一說一,有二說二,不屑撒謊。
那么也就是說,寧方生說的都是真的?
對了。
他剛剛說什么來著……
自殺之人的魂魄會滯留枉死城,需找出陽間對他有執念的人,斬執念,了塵緣,才能過忘川,入輪回。
“你……”
陳漠北認真地思考了一會,手指著許盡歡:“……就是那個自殺之人?”
許盡歡點點頭:“沒錯。”
“那……”
陳漠北看了看四周:“……陽間誰是對你有執念的人?”
“你!”
“我?”
陳漠北像貓被踩了尾巴一樣,頓時跳起來。
“怎么可能是我,我對你沒有執念,一點執念也沒有,我只想問你一句話,就一句話。”
沒有人說話,所有人都定定地看著他,眼含溫柔。
尤其是陳器。
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,此刻他看向親爹的眼神,多了一絲傷感。
在這樣的眼神中,陳漠北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,臉上都是慌亂:“你們為什么會這樣看著我?”
寧方生:“如果不是你,枉死城的門不會打開,許盡歡他走不出來,我背上的刀更不會顯現。”
陳漠北徹底呆住了。
我、對、許、盡、歡、有、執、念?
有嗎?
陳漠北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許盡歡……
他其實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午夜夢回的時候,這人會從他心里的某個角落跑出來。
有時候是三天跑出來一下,有時候一天跑出來三下。
明明和這個人相關的事情,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凈,半點都不愿意再想起來。
他想把他摁回去。
但越摁,那個人就跑出來得越勤快,有股不死不休的勁兒。
“陳漠北,今兒這酒怎么喝?”
“不醉不歸!”
“不爭一時之短,須爭一世之長。”
“人生事,清風一枕,濁酒千杯,盡歡而散。”
“侯爺,后會無期!”
慢慢的,陳漠北發現,許盡歡不是自己要跑出來的,而是他把這人放出來的。
于是,陳漠北一遍一遍問自己:我為什么要把仇人放出來呢,犯賤嗎?
在問了幾千遍,幾萬遍以后,答案自己跑出來了。
他就想問這人一句話——
你到底是為了吳酸,還是為了我,為了我陳家,才承認自己是倭寇的孩子?
所以,這句話就是我對他的執念嗎?
是嗎?
是嗎?
是嗎?
陳漠北眼前一片模糊。
良久,他聽見自己用微顫的聲音問道:“寧方生,你真的是斬緣人?”
寧方生:“千真萬確。”
陳漠北聽完這一句,安靜了很久,久到連寧方生都暗暗著急,他才開口。
“許盡歡死后的第八個月,我在宮里做交接班,遇上了一個人。”
寧方生心跳快了一拍:“什么人?”
陳漠北:“長公主。”
長公主?
阿滿曾經的主子。
寧方生疑惑地看了眼身后的衛東君和陳器,接著問道:“然后呢?”
陳漠北眉頭慢慢皺起:“她盛氣凌人地問了我一句話。”
寧方生:“什么話?”
“她問:陳漠北,許盡歡自焚的那場大火,你去瞧了嗎?感覺怎么樣啊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