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情恐怕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簡單,更是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嚴重。”
一名身著儒服的中年男子憂心忡忡地說道,正是大儒文震孟。
同為當世大儒,文震孟與劉宗周、黃道周有所不同。
后二者更注重于鉆研學術。
而文震孟是蘇州吳縣人氏,與江南士紳牽連極深,準確的說,他就是江南士紳的一份子。
江南士紳與東林黨實為一體,文震孟也不例外。
他不僅是東林黨人,與復社的張溥、張采關系非同一般。
正是由于這些原因,本來擔任天子侍講的文震孟,被崇禎罷官,由于崇禎欣賞他的學識和剛正的性格,并未治罪于他。
這次云逍與江南士紳斗法,文震孟不可避免地牽涉其中。
屁股決定腦袋,他的出身,讓他不得不站在江南士紳的一邊。
王時敏問道:“文起先生何出此言?”
“玄妙觀中的那塊試驗田,不僅被百姓視作神跡,就連劉宗周這等儒學大師,都為云逍所折服。”
“照此下去,云逍子不僅會威脅江南士紳的利益,連儒學的地位,都要被其撼動啊!”
在場的士紳、名士,都是神色大變。
從漢武帝罷黜百家,獨尊儒術之后,儒學成為歷代王朝必尊之學。
不過到現在,讀書人信奉的儒學又有很大的分歧,一種是程朱理學,另外就是陽明心學。
文震孟的話,不免有些驚世駭俗。
一人說道:“區區一個妖術,就能撼動程朱、明陽學說?文起先生未免有些聳人聽聞了吧?”
“聳人聽聞?”
文震孟搖頭苦笑,“你們其實根本不了解云逍子此人。”
“云逍子雖然是個道士,又極力剪除西洋天主教在大明的根基,其實他自己就是一個與徐光啟一樣的西法黨。”“水泥、化肥,哪里是什么仙法?分明就是西法黨所說的科學!”
眾人仔細想想,還果真是這樣。
“云逍子這次召開所謂的法會,不僅是要以仙法之名,來洗清種種流言,為自己正名,最主要的目的,卻是推行所謂的‘科學’。”
“如今在大明,崇信西法,鼓吹科學的可不在少數,如徐光啟、王徵、方以智之流,如今都與云逍子同流合污。”
“若是科學大行其道,無論是程朱理學,還是陽明心學,必將受到壓制,這可是讀書人的根基命脈所在啊!”
聽了文震孟的一番話,眾人一起倒吸一口涼氣。
他們之前都只是一心想維護士紳、富商的利益。
哪里會想到,云逍子不僅是要他們的錢糧、特權,還要斷絕他們的根基啊!
“云逍子,果然是妖道,狼子野心,令人發指!”
“我等孔孟門徒,豈能容異端邪說大行其道?”
“絕不能讓云逍子得逞!”
……
眾人無不義憤填膺。
這時,一人一聲輕笑,道:“我倒有一個法子,讓云逍子的陰謀無法得逞。”
眾人紛紛看去。
這人名為陳繼儒,松江府華亭人氏,工于詩文、書畫。
此人不僅是個名士,還是個隱士,曾多次被天啟、崇禎下詔征用,卻都被他以身體有病推辭掉。文震孟精神一振:“仲醇先生,請講!”
“云逍子伙同張天師,以所謂‘仙法’愚弄百姓,以道門來推行科學,本就是個破綻。”
“我們何不由此入手?然后因勢利導,引發儒、道之爭,讓云逍子成為天下讀書人只公敵。”
“云逍子以一人之力,又如何能對抗天下?”
陳繼儒侃侃而道,有理有據。
眾人紛紛頷首。
王時敏拍案說道:“就依陳仲醇之言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