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衙的路,很好找。
往城內走,哪兒人少往哪兒走。
走到街上沒幾個人,就差不多到了。
來到府衙門口,衙役通告一聲,正好府尹大人在審案。
是一個婦女毒害自家夫君后畏罪潛逃的簡單小案。
府尹大人大板一拍,浸豬籠。
秦起瞥了一眼便知那婦女是冤枉的,但他也懶得管這等子閑事兒,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。
那婦女被拖下去時,口里發出凄厲的慘叫,掙扎著怒斥著狗官不公。
說什么做鬼不會放過他。
這種事兒,尋常多見,那府尹估計聽得都耳朵起繭子了。
清場完畢,府尹坐高堂,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陽穴。
“何事?”
那衙役屁顛屁顛跑上去。
“此人揭榜,揭了定風山的榜。”
“揭了就揭了,去登記一下就完了。”
“這還要來額外知會本官一下嗎?”
那府尹一抬頭,眼里帶著幾分怒氣。
府尹大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,還頗為年輕,想來正是有抱負的時候。
來當了定安城府尹,似乎每日都被這雜事給磨平了棱角,整個人身心俱疲。
“他說五百兩銀子不夠。”
“還說,要提額外的條件。”
“大膽!銀子不夠你也揭榜!”
“明知故犯!給我拖下去打五十杖,丟下去。”
那府尹罵完起身,就要朝著后堂走去。
秦起見衙役要過來,忽然出聲。
“你知道那婦人是冤枉的,為何還要這么判?”
那府尹渾身一顫,一揮手,讓衙役住手。
緊接著緩緩一個回頭。
“本官沒找你麻煩,你倒找起了本官的麻煩了。”
“是么?”
之前通傳時,秦起的身份就已經被點明。
有李安給這家伙作保,他暫時也不好翻臉。
賞他五十杖,已是仁慈之舉,他還非要上來找不痛快。
那府尹轉身走到桌案前,雙手一撐,眼里多了幾分殺氣。
“這里是定安城,不是興安城。”
“北庭風那老東西保不了你,我勸你在這里安分點。”
“否則!”
那府尹猛然一抬手,指了指桌案旁懸掛的那一柄由黃布裹好的長劍。
“圣上賞賜的這把尚方寶劍砍下來,你可無處哭去!”
“啪啪啪!”
秦起一笑,猛然鼓掌。
“不愧是天子的得意門生。”
“好大的官威啊!”
“圣上賜你尚方寶劍,是讓你辨忠奸,還是讓你除異己的?”
秦起反問一句,后面幾個字咬得額外的重,除異己三個字更是說得不像反問,而像是肯定,陳述。
這句話,如同一把銳利的劍,直接刺入那府尹的眉心。
令他整個人都為之一顫。
這句話,不能從表面來看。
他,賀天彰,圣上欽點的定安城知府,乃是深得圣上信賴的心腹。
南要拱衛皇城所在并州,北要抵御人心惶惶的益州。
這尚方寶劍,還真就不是給他辨忠奸的,而是讓他替圣上除異己的。
除的,是從并州出逃過來的異己。
除的,是北邊益州抓來的異己。
他手里有圣上的尚方寶劍,實際上手握尚方寶劍的他,不過是圣上手上的一把殺人的刀。
忠奸?別鬧了,在尚方寶劍下,只有可殺與不可殺。
這幾年打滾,他才摸透這個道理。
被秦起這一點,反而讓他猛然清醒。
初為官,誰還不想做個好官?
可后面才知道,圣上根本不在乎忠奸對錯,只在乎權位是否穩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