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比起韓家人如今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,越家的情況就相當不樂觀了。
由于許蒙是半夜發布的三個公告,消息太突然,殺了越家一個措手不及。
越家老中青幾代人,連夜被召集到了越家老宅,開始商議對策。
再耽擱下去,天亮后,股市開盤的那一刻,就是越家墜入深淵的開始。
窗外,暴雨越發兇猛了。
車隊在雨中疾馳。
狂怒的雨鞭,奮力地抽打在黑色寶馬的車窗,水珠在防彈玻璃上蜿蜒成河。副駕駛座上的越厲琛面色陰沉,雙眸盯著窗外,思緒復雜。
一切不是應該好好的嗎?為什么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地步?
孟煙袇蜷縮在后座真皮座椅里,藥物在胃里翻涌出灼燒的刺痛。她數著儀表盤跳動的藍光,那些光斑掠過眼角那顆朱砂痣時,竟像極了當年秦晚歌咽氣時,床頭那盞琉璃燈融化的模樣。
“大少爺,我們馬上就到了。”司機從后視鏡瞥來一眼,眼神中一片淡漠。
孟煙袇的指甲掐進掌心,青苔腥氣突然涌入鼻腔——車正駛過越家祖宅后的竹林。取出手機,發了一條消息之后,她反而是平靜了。
她清楚記得,二十年前她被抬進越家的那一日,也是這樣的暴雨傾盆。那情景仿佛依稀是在昨日,她乘坐的古典花轎里塞滿艾草與桃枝,可那些枝條捆著的不是嫁衣,而是七根鎮魂釘。
越家人說,她進門的時機不吉利,因為秦晚歌尸骨未寒,為了不讓死者影響了生者的氣運,所以在花轎里壓了那些東西。
汽車尖銳的剎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車停下,一眾人等冒雨下車沖進了房子。
漆黑高定皮鞋在大理石階上的剎那,越厲琛西裝后擺掃落了廊下銅鈴。十二枚青銅鈴鐺叮當作響,驚醒了檐角蜷縮的石獸。
他望著滴水的石燈籠,想起今早在醫院看到的ct片。孟煙袇體內斷裂的肋骨,傷痕串聯起來之后形成的圖案,像極了祠堂供桌上那尊殘缺的青銅獸首。
“父親在祠堂等我們,別耽誤時間,趕緊跟上。”越厲琛丟下這句話,不顧身體抱恙的孟煙袇,自顧自沖進了祠堂。
孟煙袇撐著病痛的身體跟上,她的高跟鞋陷進青苔時,旗袍開衩處滲出烏青。那是她被那個小女孩猛踹,倒摔出去,擦著地面造成的。她低頭數著臺階上的裂痕,她記得在第七道縫隙里還卡著半片碎瓷。
那是去年除夕夜,她失手打翻的汝窯筆洗。當時越山川的龍頭杖砸在她膝窩,老人當時還很憤怒地沖她吼:“碎掉的玩意兒還撿什么!丟了吧!”
她在越家這些年,似乎從沒有被越家當人看待過……
祠堂的沉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。七把酸枝木椅環繞著烏木供桌,越山川的輪椅停在香爐前,水晶鏡片折射出冷光。越厲霆則是一臉陰鶩地盯著她,似乎想要從她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。
孟煙袇不經意間看見越厲霆袖口露出的膏藥,也不知道是被誰打出的淤青。當年秦晚歌難產時,手臂上似乎也有好多的淤青。
真是奇怪,孟煙袇有點無奈,自己今天怎么總是想起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女人呢?
“跪下!”翡翠念珠突然崩斷,一顆玉珠砸在孟煙袇手背時帶著體溫。
孟煙袇本能地跪在了地上,顧不得身體的疼痛,此刻內心滋生出來的恐慌,徹底占據了她的理智。
她的心中,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。
“爸!你息怒!”越厲琛突然噤聲,因為他猛地看見三叔公枯槁的手正撫摸著鎏金家法尺。尺身蟠龍紋里嵌著細小的銀針,那是用來挑斷人筋脈的。
“厲琛啊,”越山川的咳嗽震得香爐灰簌簌而落,“當年你非娶這戲子,”他突然聲音中帶著狠意,“越家百年清譽,絕不能毀在一個不入流的小三手里!”
孟煙袇忽然低笑起來,染著蔻丹的指甲摳進青磚縫。二十年多前的雨夜重現眼前:越家掛滿了白幡,她在一片素縞中……呵呵,是從越家后門嫁進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