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昭沉吟片刻,目光掃過霧氣中若隱若現的鹽工身影,沉聲道:
“既然如此,我們便先去方家。周小姐,煩請帶路。”
周清瀾一抖韁繩,棗紅馬輕快地轉了個方向,道:
“這邊走。方家住在鎮子西頭,靠近老鹽井的地方。”
三人穿過彌漫著咸澀霧氣的小鎮街道。
陳昭注意到,沿途的房屋大多低矮破舊,墻皮剝落的土墻上結著厚厚的鹽霜。
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蹲在路邊,正用木棍撥弄著地上的鹽粒玩耍。
陳昭搖了搖頭。
明明這些百姓可以過得更富足,可是現在卻生活如此貧困。
“到了。”
周清瀾在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前勒住馬,朝茅屋指了指,道:
“就是這里。”
陳昭翻身下馬,發現這間屋子比周圍的更加破敗。
茅草屋頂已經塌陷了一角,門板上布滿了裂縫。
唯一不同的是,門前打掃得干干凈凈,連一片落葉都沒有。
沈峻上前叩門,木門發出“吱呀”一聲響。
開門的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婦人。
她佝僂著背,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來人。
周清瀾走上前開口,道:
“方婆婆,這是京城來的陳大人,想向您打聽些事情。”
老婦人聽到“大人”二字,臉色驟變,枯瘦的手指緊緊抓住門框,道:
“官府的人?我兒子都死了十年了,你們還想怎樣?”
陳昭注意到老人家的手在劇烈顫抖,于是放低聲音道:
“老人家,我們不是來問罪的。只是想了解些舊事。”
老婦人冷笑一聲,眼角的皺紋更深了,道:
“他殺人放火,死有余辜!我也沒什么可說的,你們快走吧。”
話雖如此,陳昭卻看到她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。
周清瀾輕聲道:“方婆婆,您還記得我嗎?我是周縣令的女兒,小時候常來您這兒討水喝。”
老婦人瞇起眼睛仔細端詳,神色稍緩,道:
“是……是周小姐啊。”
她嘆了口氣,側身讓開門口,道:
“進來吧,屋里說話。”
屋內昏暗潮濕,只有一扇小窗透進些許光線。
泥土地面凹凸不平,墻角擺著一張破舊的木床。
陳昭的目光被條凳上的一塊紅布所吸引。
想來就應該是方通的神主牌位。
方婆婆指了指屋內僅有的兩張木凳,自己則坐在床沿上,嘆道:
“作罷,那孽障死了十年了,你們還想知道什么?”
陳昭沒有立即回答,而是注意到墻角堆著幾個編好的竹筐。
看樣子是新的,再加上老人一手的老繭,看來是老人家的生計來源。
陳昭清了清嗓子,問道:
“方婆婆,您兒子當年招供時說,他參與了兩起兇案,但第三起滅門案與他無關。您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嗎?”
老婦人的手突然攥緊了衣角,哽咽著道:
“那孩子……那孩子從小就不會說謊。
他臨走的那天晚上回來,渾身是血,說是跟人打架了。
我罵了他一頓,誰知道……誰知道他竟去做了強盜……”
沈峻遞上一塊手帕,老婦人接過,擦了擦眼角,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