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洞洞的槍口近在咫尺,鄭嚴舉起的雙手指尖都在發抖,“有話好說,你先把那玩意兒放下。”
回答他的是咔噠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,女子神情淡漠,既沒有嚇唬人時的張狂,也沒有隨時準備致人于死地的殺意。
偏偏是冷漠到毫無機制的眼神讓鄭嚴肝膽俱裂。
他見過韓力笑著用歪把子一下一下威脅戳著旁人額頭,
也見過射殺鬼子的步兵,全副心神用來鎖定目標,沒有精力做出什么猙獰扭曲的表情。
這一刻,鄭嚴被死亡包圍,心中生出莫大恐懼,一雙腿像生了根樣扎在地上,僵硬到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。
“去,執行命令。”
一個示意的動作,讓阮現現臉微偏,身上的人味兒總算回來一些,鄭嚴這個老油子感覺到了,連爬帶滾跑出去。
回頭便差點撞上聽到動靜趕來的另外四名殘兵,腳下一趔趄,臉上眼中是深深的屈辱,
但他不敢耽擱,頭也不回奔向畜舍,挑個最近的鴨棚,眼睛一閉,直接趴伏在地。
懷里抱著炕笤帚的陳招娣緊隨在后,滿臉純良無害,“書記,你笤帚忘拿了,咬好。”
半大的鴨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兩腳獸嚇得撲騰著翅膀滿棚亂竄,鄭嚴跟個棍兒樣趴在滿是鴨毛糞便的爐灰地上。
招娣好心幫他把笤帚塞嘴里,他滿目屈辱,直到身后響起噠噠的腳步聲,鄭嚴沒回頭,就是知道來的人是阮現現。
他再不敢磨蹭,手腳跟焊死在身上一樣,只咬住笤帚把腦袋左搖右擺進行打掃。
鴨屎,鴨毛,爐灰一股腦往眼耳口鼻里面飛,堅持不到半分鐘,他就被嗆得再也堅持不住。
狼狽又難堪的樣子,讓他恨不得今早從沒在養殖場出現過。
“事實證明,鄭書記的清掃方式示范錯誤,不能有效快速的打理鴨舍。”
阮現現推手拉開木欄走進去,彎腰把鄭嚴扶起,沒有正眼看他,微微頷首,“你到一邊站好。”
然后叫招娣拿來一把正規的笤帚連兩根尼絨繩,用繩子將笤帚綁到左腿上,左腳移動。
配合笤帚的力道,不說多輕松卻可以完成打掃工作。
她一點點的將沾了鴨屎的爐灰掃到欄外,一遍不干凈就再來一遍。
時常有撲騰的鴨子跟著搗亂,她會停下來,用沒綁笤帚的腳把小鴨子趕到一邊,然后繼續清理工作。
直到鴨舍地面干干凈凈,欄外也堆了小腿高的爐灰,圍觀全程的衛國眼神晶亮,
“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廠長。”
“知道了就好。”阮現現從衛國身上收回目光,原理很簡單,沒有人點撥摸索一段時間自己也能想到。
“工具不趁手,就拿到村里請木匠改造,我招你們是來工作,不是上這忍辱負重來的。
人話可以聽聽,不是人的打就完了。”
她說這話時,杏眼從角落盡量縮小存在感的鄭嚴臉上掃過,沒有溫度的目光讓他激靈靈的全身打個哆嗦。
阮現現解開尼絨繩把笤帚往邊一扔,看向封廣給她送來的五位殘兵。
其中包括戰場上抱著敵人想要同歸于盡,被炸彈炸斷雙臂,勉強撿回一條命的衛國。
抗米援越被敵軍俘虜,折磨了三天兩夜,失去十根手指和一只眼睛后被我軍救回的董大力。
敵軍突襲,為了掩護傷兵先一步撤離,被榴彈碎片穿透身體,永久性傷了肺腑的李醫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