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。
林安安起了個大早,換上了新買的衣服,水藍色的確良襯衫,配著白色長裙,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斯文清雅,少了穿軍裝時的銳利,還原了平日的恬靜溫柔。
省報大樓處,早就有工作人員等著了,林安安幾人一到,就受到了熱烈歡迎。
劉編輯跟老周對視一眼,率先打開了錄音筆走在林安安身側,老周的相機也開始工作,鏡頭掃過大廳里懸掛的“筆尖上的軍功章”專欄橫幅,“咔嚓”兩聲,開始記錄。
小朱則捧著《脊骨》樣書,跟個小助理似的跟在林安安身后,書頁間還有他整理的采訪要點。
“林老師,您好!很高興您能接受我們省報的采訪,我是本欄目組的主編,常欣月,今天由我親自為您采訪。”
常欣月客氣地朝林安安伸出手。
林安安含著笑,輕輕回握,“常主編,很高興認識你。”
兩人正好站在橫幅前,相握的那一刻,被多個鏡頭拍了下來。
“林老師,這邊請。”
“麻煩了。”
常欣月把人往訪談室迎。
林安安身子挺得筆直,表情管理做得相當到位。
“林老師,您準備好了嗎?”常欣月站在訪談室門口,身后的背景板上印著鮮紅的五角星。
林安安深吸一口氣,點點頭。
訪談室的鎂光燈驟然亮起時,隨之而來的是熱烈掌聲。
七十年代的訪談室還帶著濃厚的時代烙印,背景墻上“文藝為工農兵服務”的標語與嶄新的紅絲絨幕布相映成趣。
房間中央擺著兩張藤編扶手椅,中間的矮桌上放著“為人民服務”的搪瓷杯,此時正冒著煙,新泡的茶葉微浮在表面。
墻角立著兩臺海鷗牌攝像機,金屬機身,放在眼下也算是最好的設備了。
攝像機旁邊立著塊“保持肅靜”的牌子,背面用粉筆寫著當天的采訪提綱。
“林老師,請坐這邊。”常欣月指著藤編椅示意。
“謝謝。”
等林安安一坐下,錄音機"咔嗒"一聲開始轉動,轉動時還能聽到“滋滋”的電流聲。
陽光透過蒙著綠紗的窗戶照進來,在水泥地上投下格子狀的光影。
“那我們現在開始。”
“好的。”
隨著“咔噠”一聲,常欣月立馬進入狀態。
“這里是“筆尖上的軍功章”專欄,熱烈歡迎知名作家林安安,林同志。”
“首先想請您談談《脊骨》的創作初衷,聽說這部的人物原型,皆來自西北軍區的戰士們?”
林安安的目光落在搪瓷杯騰起的熱氣上,聲音陡然低沉,“是!去年我去了一位朋友家中,他雙腿褲管空蕩,今后只能常坐輪椅,整個人徹底與生活脫了軌。
我問過他,后悔嗎?他說他后悔,他不怕犧牲,只后悔沒能救出更多戰友!他曾是出類拔萃的通訊兵,是鐵骨錚錚的抗戰軍人,可現在卻連生活都無法自理......”
林安安說著說著,頓了頓,指尖劃過藤椅磨損的紋路,“還有一次,我隨戰友去哨所取資料,有位退伍老兵在不遠處種胡楊。他的左臂空著袖管,卻能單手把鐵鍬掄得虎虎生風。
后來才知道,他在邊境沖突中失去左臂,轉業時拒絕了城里的工作,說“哨所不能沒人守,胡楊不能沒人種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