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未來得及多想,趙無塵已雙膝一軟跪了下去,頭深深垂著。
死活不敢往龍椅的方向瞧上一眼——更何況是父皇的神情,那他連想都不敢想。
“逆子!你還敢回來!”
一聲怒喝,炸得趙無塵耳朵嗡鳴,腦袋空白了幾秒。
他身子猛地一抖,差點趴在地上。
這聲音太熟,是父皇最憤怒的狀態,比他小時候闖再大的禍都要來得駭人。
果然是天塌下來了。
他咬緊牙關,努力壓制聲音里的顫抖。
“父皇息怒……兒臣、兒臣知道錯了!”
“錯?你還有臉說錯!”
父皇冷笑著,隨后猛拍案幾,清脆的木響和他暴怒的嗓音撞在一起。
“擅離皇宮!勾結外臣!趙無塵,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皇嗎?你是不是把趙家的列祖列宗都踩在腳下了!”
趙無塵整個人冷如墜冰窟,低著的頭搖了又搖,卻不敢爭辯半句。
他跪得更低,手指甚至攥得發白,只是拼命磕頭。
一下,兩下,額頭開始麻木,繼而崩裂。
鮮血沿著臉往下蜿蜒,洇到木地上,凝成凄艷的斑點。
“光這么磕頭就能消你的罪?做夢!”
父皇一點慈悲都不給,伸手指著他,聲音更怒,
“來人!把這逆子押下去!從今天起,朕要親自看著他,沒朕的命令,誰都不許來探視!”
外頭侍衛聽見吩咐,立刻推門跑進來,根本不給趙無塵辯解的機會。
拎著他雙臂就要往外拖。
他拼命掙扎,聲音帶出幾分歇斯底里。
“父皇!父皇!兒臣錯了!真的錯了!求您看在母妃的面子上,饒了兒臣吧!”
他喊得嗓子都啞了,但回應他的,只有父皇毫不猶豫的一聲:“帶下去!”
趙無塵被硬生生拖出宮門,一路劃過涼意逼人的走廊。
那些低著頭的宮人,像沒長嘴的木偶,誰也不看他,更沒人敢發聲。
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,比腳下那冷硬的青石磚還沉重。
將他直接塞進寢宮,侍衛轉身離開。
外面的警戒森嚴得嚇人,三步一崗,五步一哨,連只蚊子都難飛進去。
趙無塵挫敗地倒在床沿,目光空洞地飄向窗外的陰云。
沒了,真完了,這次連希望的碎片都抓不住了。
他的腦海這才迎來了稍縱即逝的記憶。
有臨行前顧寒低語的那句叮囑,有那雙寫滿擔憂的眼睛。
“保重……”
他嘴角一扯,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,“如今這樣,該咋保重呢?”
他閉起眼睛,思緒亂成一灘。
幼時的笑聲,小時候隨意的日子,兄弟間翻來覆去的明槍暗箭……
父皇的嚴苛,還有母妃溫柔的安慰。
各種畫面交織,像繩子勒住他的喉嚨。
如今,全是浮云,全部成了泡影。
與此同時,太子趙無垢出了宮,邁步進了京城鬧市里的茶館“清風雅韻”。
這地方名氣不小,說書先生嘴皮子溜得跟抹了油似的。
專愛講些稀奇古怪的宮里頭秘聞。
加上茶香撲鼻,環境也透著文雅,京城的人都爭著來湊熱鬧。
連一些達官顯貴都常來消遣。
他避開眼睛扎堆的地方,挑了個偏角坐下,要了壺碧螺春。
那先生正在臺上講故事,說的是前朝某昏君的糗事。
那昏君聽奸臣的,整朝堂搞得烏漆麻黑。
忠良全被他害得癱了,最后落了個江山沒了、家底也垮的慘事。
趙無垢心里不怎么感興趣,耳朵聽著,腦子卻在琢磨趙無塵那攤事。
二皇子現在關著呢,李千秋的宅子也被查封,二皇子這條線上算是徹底斷了大腿。
在宮里,父皇愁眉不展,李千秋如何處置成了頭疼的大問題。
畢竟這人是兩朝元老,丞相的位份也擺著,動了他意味深長,朝廷內外肯定會掀起不小的風浪。
“嘿,這李千秋可真夠滑頭。”
趙無垢抿了口茶,心里暗自嘀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