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中天,道旁一座山神廟。
一輛馬車安然停靠在廟墻邊。
廟里的柴火畢畢剝剝地燒著,藏青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土雞湯來到豐雨邪面前。
“四弟,來。”
“喝完雞湯,補補氣血。”
豐雨邪倚靠在神像臺下,神臺上的座像,不知是供奉的哪位野神,只剩下半身。
斷裂的上半身跌在遠處,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看著豐雨邪。
“四弟?”
“發什么呆呢?”
豐雨邪恍若驚醒。
“沒。”
他的臉色依舊蒼白,唇無血色。
因為傷到了心脈,更是需要長時間調理恢復,而且不能運轉內息。
抬手接過藏青遞來的瓷碗。
“多謝大哥。”
他吹了吹發燙的雞湯,頓了頓:
“大哥,我剛剛在想。”
“我這次能僥幸不死,是不是老天爺在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?”
藏青詫異:
“改過自新?”
“什么過?”
“又如何新?”
豐雨邪,抬起右手,反復端詳:
“我這只握劍的手,屠戮無辜,殺人無數,最后卻連劍都沒拔出來。”
“我以后……不想用劍了……”
“也不想再殺人了……”
藏青自己端了一碗,哧溜哧溜地喝著,他拍了拍豐雨邪的肩膀,慨然一笑:
“四弟啊。”
“你莫要亂了心境。”
“天下高手如過江之鯽,我們那日所遇,絕對實屬偶然。”
“照我說,那劍客的劍法。”
“絕對能上人榜前列!”
“那天你是沒見到那中年人出手,僅僅一個動念,我們便皆被迫得動彈不得。”
“那才叫神乎其神。”
他又哧溜一聲,將碗里的雞湯喝盡,督促著發呆的豐雨邪:
“你快喝。”
“一會兒涼了。”
“照你這么說,咱們都被人打敗了,以后這武都不用練了,改回鄉下種地得了唄。”
“而且,你是不想練劍,改練拳,練掌,練鐵索,哥幾個都能教你。”
“你要是對練武沒興趣,讓老三多帶你去耍耍,總不能對女人也沒興趣了吧。”
藏青如是調侃。
但豐雨邪已然聽出了其中的不悅:
“大哥,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“行了,你剛剛轉醒,心緒激蕩難平,還是要多多靜養才是,把湯喝了。”
豐雨邪遂頷首應是,開始咕咚咕咚喝起湯來,他環視一圈,忽的問起:
“二哥和三哥呢?”
“怎的不見人?”
藏青起身,從角落抽出幾根干柴,坐會火堆旁,隨手將干柴添進去:
“劫道攔人去了。”
“藥王谷里有個年輕小子對咱們出言不遜,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。”
“老三是看中了那同行的姑娘,長得確實水靈,別說老三了,我都有些動心。”
“要是老三他們真能蹲到,一會兒也讓你耍耍,不過你要動作輕點,別把傷口崩開。”
豐雨邪無奈一笑:
“大哥,我真沒那心情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是覺得……”
“咱是不是真該……收斂收斂。”
藏青兩眼一瞪,怒火涌起:
“怎么!”
“鬼門關走了一遭,變成大善人了?”
“你可莫要忘了。”
“當初你日日強拉江湖客與你比斗,死在你劍下的亡魂,可少不了。”
“你就是放下屠刀,哼哼……”
“佛祖也不會收你的!”
豐雨邪懦懦不言。
忽然,一陣隱約的馬蹄似在靠近,不疾不徐,逐漸清晰的,還有一陣宛如銀鈴般的小調。
只是這不知是哪地方的民謠。
藏青和豐雨邪聽不懂。
只覺得有一種悠揚和明快,繞梁不絕。
然而,兩人不僅沒有放松,反而陡然緊繃起來,來的人不是仇蓋和左辛。
而是另有其人!
呼!
一陣狂風吹過,山神廟的廟門被這股強風吹得洞開,嘩啦作響。
藏青和豐雨邪凝神而望。
但見夜霧彌漫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