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那個被叫做老秦的中年男人，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，手腳麻利的把一盤油炸花生米、一盤涼拌豬耳朵和一盤辣炒土豆絲、一盤醋溜白菜擺在了方桌上，然后呲著大黃牙從身后摸出一瓶散白，笑著說：“俊哥兒，你們哥幾個慢慢喝著”。說完轉身走了出去。
曹俊杰拿過酒瓶，一邊給大家倒酒，一邊笑呵呵地說道：“永輝，哥們兒我現在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，你有個好姐夫，現在能夠在肉聯廠這種好單位上班，可是哥幾個整天為了養家糊口，不得不四處尋摸點吃食，前不久我們結識了一位大哥，人家可是黑市里大人物，姚大哥給我們哥幾個指出了一條來錢的路子。”
說到這里曹俊杰端起酒杯，沖鄺永輝示意了一下，然后抿了一口白酒，拿起筷子招呼兩人吃菜。
曹俊杰和黃勝利都是鄺永輝的兒時伙伴，在京城這里也就是所謂的發小兒，他們幾個人從小就經常在一起玩，上樹掏鳥蛋、下河摸魚蝦，再大一點兒就一起偷雞摸狗，算得上是狐朋狗友了，直到鄺永輝開始在肉聯廠上班后，才接觸得少了。
前兩天黃勝利找上了鄺永輝，張嘴想要讓他幫著搞點豬肉，說實話，在肉聯廠上班的工人，幾乎家里都缺不了油水，肉聯廠每個月會按照工齡和級別，給廠里的工人額外分發一到三斤的肉票，當然了這種肉票可不是國家統一發放的那種肉票，而是肉聯廠食堂的內部肉票，工人可以憑票在食堂買到一定數量的豬肉。
而且肉聯廠屠宰車間里的工人還有一些隱形福利，比如那些碎肉、一部分小塊的板油、還有就是一些豬下水，每天車間里都會在臨下班前，把這些東西低價賣給車間工人。
當時鄺永輝聽到黃勝利的要求就有點頭大，如果只是三五斤的話，他倒也不是沒有辦法，大不了跟工友們調劑一下，可是二十斤這么多，這可就難住了他，因此當時也沒有答應，只是說回廠里試試。
可是由于臨近過年，大伙兒手里的肉票都打算買肉回家過年用，因此昨天一天也沒有弄到一點肉。今天上午鄺永輝找到車間主任，想著讓他幫幫忙。
結果自己剛一開口，就被車間主任給訓了一通，說他是在想屁吃，如今豬肉供應緊張，就連肉聯廠的主要領導給一些關系戶，最多也就是三五斤的數量。
鄺永輝在家里被寵壞了，哪里能夠忍受對方的訓斥，當即就跟車間主任吵了幾句，然后氣呼呼地跑出了肉聯廠，由于不想在小伙伴兒跟前丟了面子，就直接去了前門供銷社，想讓二姐想想辦法。
可是鄺美云在單位也只是一個普通售貨員，她從哪給弟弟搞這么多肉？而且她可是聽丈夫回家說了，交道口街道辦事處今年春節也沒有弄到肉。
鄺永輝見二姐這里也沒有辦法，就突發奇想，提出想當辦事員，他可不愿意再去看車間主任那張臭臉了。
今天從二姐家跑出來，鄺永輝也只能來到約好的小飯館，不管怎么說也得跟小伙伴兒說一聲，大不了今天這頓飯他掏錢。
現在聽到曹俊杰的話，鄺永輝馬上來了興趣，雖然家里從來都沒有要過他的工資，有時候還會跟家里要點錢，可是由于鄺永輝大手大腳慣了，每個月的工資都花得干干凈凈，如今聽到對方有來錢的路子，勉強夾了一口土豆絲，咽下后就急切地追問：“俊杰哥，是什么來錢的路子？”
曹俊杰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，他壓低了聲音說：“現在黑市上不管是米面糧油還是豬肉，價格都快飛上天了，白面大米都五毛多，豬肉更是超過一塊五，有時候還能賣到兩塊錢。現在只要是能夠搞到東西，那賺錢還不是小菜一碟？”
一聽原來是這回事，鄺永輝立刻沒有了興趣：“我說俊杰哥，你總不會不知道外面的物資供應緊張到什么程度了？告訴你吧，為了給你們弄肉，今天我去找了車間主任，還被他訓了一通，聽他說就連我們肉聯廠的廠長，給關系戶時最多也只是三五斤的數量，現在光是各個單位等著拉肉的車，每天在我們肉聯廠門口都排隊。”
曹俊杰和黃勝利這些人也只是街頭的小混混，那個所謂的黑市里的大人物，也不管是一個在黑市外圍看場子的混混，也正是聽這個姓姚的混混吹噓，他們才知道如今黑市上各種東西的價格，這兩個小子平時也只是偶爾去打打零工，基本上都是四處瞎混，如今聽到這個消息，頓時就動起了心思，自己是沒有辦法搞到東西，可鄺永輝卻是在肉聯廠上班，而且他二姐夫還是街道辦事處的主任，找他一定能夠有辦法。
可是如今一聽鄺永輝的話，頓時就如同一盆涼水澆在了頭上，兩人對視了一眼，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失望之色。
曹俊杰舉起酒杯，開始勸起酒來，他還是有點不死心，打算等鄺永輝喝多了，再試試這家伙的口風，他們都知道，鄺永輝雖然喜歡喝酒，只不過酒量很差，最多也不過三四兩白酒就多了。
接連幾杯酒下肚，這一瓶散白也都進了三人的肚子，曹俊杰可不舍得再要酒了，今天這頓飯也是他和黃勝利把口袋里的錢湊到一塊才勉強夠，再要酒的話估計待會兒都不夠結賬錢了。
黃勝利注意到了鄺永輝已經有了幾分醉意，于是湊到他跟前低聲說：“永輝，現在我和俊杰哥都快混不下去了，咱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，你現在發達了，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哥幾個過不下去了吧？”
鄺永輝酒意上涌，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道：“勝利，你這是瞧不起誰呢？我鄺永輝是那樣的人嗎？你們放心吧，今后只要有我鄺永輝一口吃的，就不可能看著兄弟挨餓，今兒個這頓算我的，以后你們有啥過不去的坎，盡管說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