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長出一口氣,仿佛呼出了一天一夜的疲憊。
女軍官攏了攏頭發,便走向擺著電腦的書桌。
白天的戰斗、追逐,回城后帶陸明去學院,又返回駐地連夜報到,作報告,她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。
但她不打算就這么休息,想要再回顧一下陸明的作戰記錄,想看看能不能學到些什么。
盡管她知道,自己幾乎不可能像對方那樣戰斗,但多看兩遍總有收獲。
方寒茉的房間不像普通女生那般精致,與其說這是住所,不如說是一間小型工坊,房間里堆滿了大量資料,各種電子設備,以及一架占地十平米的小型機甲整備臺。
她的“狂戰士”正以人形部署在整備臺上,隨時可以使用。
方寒茉走過準備臺,正要走向書桌。
金屬碰撞、齒輪轉動的聲音忽然響起!
她悚然轉身,看到本應一動不動的“狂戰士”機甲,竟然仿佛活過來一般,開始改變姿勢!
機甲從大字型的站立緩緩收回四肢,無視了鎖住全身關節的設備鎖,像個憤怒的人類一般雙手握拳,仰天長嘯!
但狂戰士并不是人類,只是機甲,沒有方寒茉在里面,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。
可它依舊在無聲地呼喊著。
“咯吱——”
隨著細小的機關聲響起,狂戰士的面甲也首次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打開,其中既不是人類的面容,也不是機械設備,而是一張疤痕交錯、牙齒鋒利的面孔。
那是方寒茉從不示人的,狂戰士的真容。
它有著美麗的湛藍色機械瞳孔,那張臉卻仿佛被無數刀斧撕碎,那嘴巴與其說是嘴,不如說是武裝到牙齒的殺戮工具。
它,或者說“她”,就這么向著天花板的方向,向著天空發出怒吼般佇立了一會兒,便緩緩回到原來的姿勢,連面甲也迅速合攏。
方寒茉保持著前進的姿勢站在原地,良久,她用力擠了擠眼睛,再看過去。
這臺與她朝夕相處的小型機甲依舊好好地吊在整備臺上,如果不是各個關節鎖位置有所移動,如果不是狂戰士的身上有幾處新鮮的蹭漆,她甚至會懷疑剛剛是自己產生了幻覺。
赤身的女軍官緩步上前,伸出一只手,輕輕按在狂戰士的胸甲上。
仔細看,這臺身高兩米的機甲其實有著典型的女性輪廓。
但方寒茉知道,“她”原本并不是這樣。
在那些夢境里——在她剛剛得到這臺機甲,練習操縱它,與它的異星骨架進行橋接的時候,她曾經做過那些夢。
夢境很混亂,方寒茉只記得那是鋼鐵與機械組成的世界,而“狂戰士”的原型,似乎被束縛、殘害、扭曲、改造。
從“他”,被變成了“她”。
而她,是那個機械種族的第一位“女性”——由正常的個體被強行扭曲改造而來。
這種改造極大地強化了“她”的力量,卻也不可逆地傷害了她的心智,讓她成為了近乎瘋狂的戰士——這便是“狂戰士”這一代號的由來。
這臺機甲,本就是一臺“原型”。
“我知道,我其實一直都知道,”方寒茉纖長的手指撫摸著狂戰士堅實的胸甲:“無論生前還是現在,你一直都很憤怒。”
“這種憤怒正是你的力量的來源。你的潛能絲毫不遜色于’信念‘。你本可以所向披靡。”
“只是,身為你的駕駛員,我卻不夠憤怒,也就無法發揮出你的全部力量。”
“但剛剛,那才是真正的你,對嗎?”
女軍官收回手,她抬起頭,定定地看著“狂戰士”重新合攏的面甲,輕聲說道:
“有人與你遠程共鳴了一瞬。無視距離,無視橋接,他連接上了你,點燃了你的火種。”
“是憤怒。只有足夠的憤怒,才能喚醒真正的你。”
高大的機甲低垂著頭,仿佛與她四目相對,卻沒有給出任何回答。
“是誰……不,我猜得到是誰。只有他。”
“我該問的是……為什么?為什么他會如此憤怒,甚至與你產生了共鳴?”
“他因何憤怒?”
方寒茉的輕語回蕩在無人的工坊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