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傍晚。
海睿明走出辦公樓。
明早就是a市臨時管理委員會的周例會時間,而他已經早早把所有事項梳理清楚,等待陸明過目和定奪。
所以比起過去忙碌的一周,今晚他反而不必加班。
這個身姿有些疲憊,但精神狀態極好的中年男人和門衛打了個招呼,走出辦公園區大門,在街上溜達起來。
每次工作結束,無論是傍晚還是深夜,他都喜歡這樣獨自一人在街上走走。
時值黃昏,夕陽的金輝灑滿街道,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,人們三兩結伴,享受著下班后的時光。
海睿明嘴角掛著止不住的微笑,看著悠然的路人,與整潔的街市,走過如鋼鐵巨龍般飛舞著自動高架橋的十字路口,走過如湖水般蕩漾著波紋的高大建筑,拐進路邊一個小小的店面里。
他伸手撥開門簾,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。
店內空間不大,二十平左右,擺著幾張桌子。
已經有兩桌坐了食客,一望即知是剛下班。
海睿明找了張沒人的桌子坐下,一個十來歲的伶俐孩子啪嗒啪嗒跑過來,擦拭桌子,沖他笑了笑,又跑掉了。
他望向柜臺里,繚繞的蒸汽中,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看了這邊一眼,笑問:
“老樣子?”
“老樣子。”
無需更多溝通,老板兼廚師忙碌起來,而海睿明坐在桌前安靜等待,看著窗外走過的行人,有些出神。
其他桌食客的話傳入他的耳中:
“……剛子,看終端,休息制度定下來了。”
“看見了,雙休,但咱電廠是倒班,咱們組等通知。”
“雙休……這詞兒多少年沒聽見了?”
“三年……才三年。可像是過了一輩子那么長。”
“是啊……走一個。”
海睿明扭頭看去。
說話的桌旁,對坐著兩個穿著工裝的男人,年紀都不算小。
兩人剛剛放下酒杯,一個人揉了揉鼻子,另一個把頭埋進飯碗,吸溜著面條。
沒在吃面的瞇著眼睛吸了口煙,將手里的煙放在眼前,凝視著,喃喃說道:
“這根煙,一禮拜之前咱可抽不起。
“二十堡壘幣一盒呢。”
叫剛子的男人把臉從面碗里拔出來,嘿嘿一樂:
“現在廠里不是發了?
“廠長說了,以后的基本物資都會配給,還有市場上賣的東西可以選購。
“你說,咱爹娘那一輩,年輕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?”
“不一樣,”
說話的男人鄭重搖了搖頭:
“現在是像,以后肯定不一樣。
“廠長他們來了之后,咱們的生產力發展速度完全不一樣。
“以后,市場上的物資會快速填充,很快會恢復到以前的水平——那些怪物出現之前。
“他還說,陸將軍正在快速收復全國,然后是全球,
“而現在人口太少,我們的人均資源占有量很快就能上來,”
男人將煙放進嘴里,深吸一口,愜意地吐了個煙圈:
“也就是說,以后,日子會越來越好。”
叫剛子的那個已經哧溜哧溜吸光了碗里的面,摸了摸肚皮:
“老張,你懂得真多。我記得你說,你以前是個什么,工程師?”
“算法工程師,”
叫老張的男人掐滅煙頭,在煙霧中仰起頭,有些感慨地說:
“大廠里的,干了十來年,忽然就給我裁了。
“裁我那天,給我愁的啊……我就想,今后可咋辦?我那娃兒剛上……
“我正抱著裝著自己東西的紙箱子,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愁呢。
“天上就開始發亮光,大白天的。
“然后就往下掉東西。”
老張恍然大悟:
“那天啊……你就是那天被裁的?”
“嗯。”
兩個男人相顧無言,不知是誰,撲哧一下先笑了出來:
“你tm可真是夠倒霉的,哈哈……”
“哈哈哈……可不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啪嗒。”
大碗和桌面碰撞的輕響,將海睿明的注意力從旁桌的閑談中拽了回來。
他低下頭,看到那伶俐的孩子輕輕放好他的面碗,又指了指桌上的筷子筒和辣椒油,沖他笑了一下,便跑進了后廚。
海睿明拿起筷子掰開,拿過辣油倒上,開始拌面。
但他的注意力沒在面上。
旁桌兩人剛剛的話,還在他的腦海中打轉。
那叫老張的男人,話只說了一半。
他被裁員后,家里的娃怎么樣了?
叫剛子的也沒往下問。
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