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“但你看起來,可不像需要被救的樣子。”
碎顱再次環顧房間,目光掃過可能藏有監控設備或陷阱的墻角、天花板側面與地板邊緣。
在這個過程中,他雙手負后,閑庭信步,走過阿珀肯所在的池子,來到舷窗邊,俯瞰著月面荒涼的景色:
“起碼有百年,沒看到你這么放松了。
“我記得,上次你放下學者的架子,還是我們發現獸群向塞伯坦襲去的時候,
“那時,你開心得像個孩子。”
“咳咳,這是療傷,療傷。”
阿珀肯的觸手在空中卷曲成小彎,有點不好意思:
“你可不知道我經歷了什么……那鋼鐵神明把我帶來時可是完全沒顧及我這把老骨頭。
“之前,又被連續電了大半天。”
“他們對你動刑了?”
“沒有,是我自己要求的。“
“……?”
“我想看看,通過塞伯坦人的記憶重置裝置,能不能……想起他們。”
“……”
阿珀肯故作輕松地扭動了幾下觸手,花朵微微開合:
“所以嘛,我得歇會兒。”
碎顱沉默了幾秒,轉過身,看向阿珀肯。
舷窗上方的燈組將他龐大的身軀投射出陰影,遮擋住整個池子:
“我想,不止如此。”
“呃……”
阿珀肯沒有回答,只是用觸手無力地拍打了兩下水花。
碎顱繼續說道:
“老東西,
“我們相識多久了?
“我們第一次見面時,我還只是個年輕的亞加族特派員,
“而你,總是那副德行——端著架子,文質彬彬,在議會里,在私下里,都像個學者,政客,領導人。
“總之那股高高在上的勁兒……”
“喂,我就是個學者好吧……”
“你是,我知道。
“可我從沒看到過你這樣。”
碎顱的口器發出兩聲咯噠咯噠的彈響:
“你很累,對嗎?”
蒼老的花朵沉默了。
碎顱點了點頭:
“我懂。
“來這里的路上,我遇到了兩個同樣前往這個星系的塞星人,
“我一以為他們和你的失蹤有關,攻擊了他們,
“借助我的太陽族氏族,我的戰艦獲得了十倍以上的作戰能力,我甚至壓著他們打。
“但隨后,他們的領袖趕到,阻止了我,
“而他告訴了我發生了什么——
“我們正在被某種看不見,摸不著,記不得的怪物攻擊,
“銀河議會的創始種族,不是兩個,而是五個。
“我也一樣,完全記不得了。
“我能懂得你現在的痛苦,阿珀肯,”
碎顱的聲音罕見地低沉、平靜,完全不像平日里暴躁的樣子:
“從反抗塞伯坦人的擴張開始,我們一點一點,建立起了銀河系最大的政治商業聯合體,以及松散的軍事互助組織。
“我們拯救了無數種族,創造了無數奇跡。
“可到頭來,才發現原來我們最大的敵人,根本不是看得見的塞伯坦人。
“原來,我們只是桌上的一盤菜肴,
“而我們,甚至不知道食客的存在。
“和你不同,我曾經是純粹的戰士,是亞加人的氏族軍事領袖之一,
“但你,你把自己的大半生都獻給了銀河議會,
“如果我是你,我也會陷入頹喪。”
阿珀肯的花瓣慢慢展開,在水面放平,沉了下去。
它的觸手伸出水面,發出低落的聲音:
“是的,碎顱,
“我承認……我有點,難以接受這一切。
“那么你呢?
“你不感到頹唐和痛苦嗎?”
碎顱搖了搖頭:
“不。
“你感覺到的,我都能感覺到,阿珀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