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由于采集文明需要不斷遷徙，澳洲先民的食物種類則多達上百種，平均壽命，也比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底層人更高。
“是的，農業文明，作為整體而言，必然比采集文明更加高級，更具有組織力，生產力，戰斗力，
“但作為個體而言，卻未必更幸福，
“與采集生活相比，農業文明才更勞累，因為出現了制度性剝削，農人開始被束縛在土地上，
“至于工業文明，更甚，
“工業文明初期，人類個體迅速被生產關系異化，而當時的統治者和商人可不懂什么叫適可而止，
“工人工作超過十二小時非常普遍，這也是紅色思潮誕生的核心原因之一，
“還有末世之前，勞動者面臨的算法困境等等，
“歸根結底，文明的發展，很多時候都不是以服務個人福祉為目的，不以絕大多數人為重。”
震蕩波深以為然：
“俺們也一樣。”
陸明點了點頭：
“總之，澳洲土著就像一群被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蟲，漂流在時間的長河上。
“當然，他們的‘文明’——如果能稱之為文明的話，也不是完全沒有發展，
“六萬年來，他們發展出了復雜的‘手勢語’，用以傳遞信息，主要是在狩獵動物時使用；
“他們有自己的原始部落習俗，土著舞蹈，有成人禮，割禮，紋身習俗和圖騰崇拜；
“他們發展出了一套豐富的非書面符號記錄系統，包括巖畫、巖刻、地書，樹皮畫，
“他們的語言系統更是精妙，
“人類學家們發現，他們能夠精準傳承不同的詞句，描繪不同的自然現象，
“比如‘太陽剛剛消失在海平面的一剎那’、‘傍晚天空瞬間染上紅黃相間色澤的時刻’，‘無法分辨草叢間隙的時刻’，以及‘銀河在夜空中熠熠生輝之時’等等，
“他們差一點就能說出‘黃昏’和‘午夜’了。
“再進一步，如果再給他們一萬年，不，五千年，他們就有可能摸索出二十四節氣！”
陸明的語氣甚至帶著一點激動。
他身后，塞伯坦人靜默不語，而隨他來到這里的人們研究員與科學家們面面相覷，
有人疑惑不解，
有人若有所思，
唯有海睿明，雙眼慢慢睜大。
面容蒼老的中年男人輕輕吐出一口氣，低聲說道：
“看來……你還是決定了。”
而機甲肩頭，少年的聲音低了下去：
“但他們沒有文字，
“沒有成文史，
“沒有石器以上的工具使用能力，
“沒有教育，沒有有效的勞動力再生產，
“他們連結繩記事的能力也沒有，
“也就沒有真正的文明。
“因為他們不需要脫離采集漁獵的原始生存階段，
“這片海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紛擾，他們的采集生活很幸福，很滿足，
“他們是澳洲大陸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，
“但直到最后，他們也只是一群裸猿，
“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發展出文字了，
“因為英國人來了。
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