茍丕介紹說,黃沙石材廠是黃沙村委辦的企業,當年村里向銀行貸了十萬元,村民集資九萬元,又得本村籍湘江同胞捐助十五萬元,就憑這三十多萬元起家,買來機器,招來外省民工,轟轟烈烈干了起來。辦廠五年來,創造利潤一百多萬元,上繳稅收十多萬元。
前年計劃給他們村修路時,他們贊助了十萬元,是最大的贊助戶,還有,他們給村里小學捐了八萬元,新建了校舍。
夏文博對這些并無多大興趣,他此行目的不在于此。
走到大門口,門衛居然認得茍丕,連忙恭請入內,一面通知廠領導接待。
夏文博感到意外,鄉里一個小干事在這里也有這么大的面子,看來鄉里的領導肯定經常光顧這廠子。此念一出,忽然改變主意,只讓茍丕一人留在廠里,自與司機撤出,轉道上山。
山路很不好走,兩人上至山腰,已感到疲倦,夏文博放目眺望,不禁大為驚訝,眼前的山巒哪里還有山體的本形?每隔一二百米就有一個采石的現場,綿延數公里的山頭布滿了一個個大窟窿,細數起來,少說也有一、二百余處!山體受損的程度,已超出了在辦公室看資料可以想象的程度!
夏文博調好照相機,從山腰開始拍,一直爬上山頂,順著山脈又走了五六百米,把新裝一筒膠卷全部拍完,才與司機下山,回到黃沙石材廠。
此刻,茍丕與一個農民企業家正守在廠門口,看樣子是在等到貴賓的來臨。
夏文博一進廠區,茍丕便迎上來,抱歉道:“哎呀,夏鄉長,你要去哪里就吩咐我去好了,看你弄得一身黃泥一身灰的,你讓我的臉往哪擱呀?”
夏文博隨意笑道:“不必介意。我只是想到外邊走走,看看這里的山水而已。”
還沒等茍丕介紹,那個農民企業家模樣的男子忙迎了上來,對夏文博恭敬地說:“夏鄉長好!這段時間忙,我也沒去鄉里,這次夏鄉長既然來了,還請多多指教!”
夏文博點點頭,笑了笑,這個人就是黃沙村的黨支部書記錢福,也是黃沙石材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,據說還是西漢市一個酒樓的董事長,夏文博過去和他見過一兩次面,但沒有太多的交往。
夏文博便笑道:“錢董事長啊,不是你沒時間到鄉里去,而是你的心思已經不在東嶺鄉了吧。”
錢福一聽,不禁臉上發燒,不錯,當夏文博升任了東嶺鄉的鄉長之后,按說各村的書記,村長都應該下去見見面,但這個錢福硬是到現在都沒有露過面,這也難怪夏文博有此一說。
錢福也從夏文博的話中聽出了他對自己的不滿,同時,他也曉得這位新鄉長不是等閑之輩,絕不能等閑視之。
于是他故作鎮定,陪笑解釋道:“夏鄉長年青有為,一表人材,見多識廣,一說就中,你批評得很對!我這樣做,其實并沒別的意思,完全是為了開拓石材業務著想。我的精力仍然在黃沙村,心思也在東嶺鄉,這可是我的根據地呀,哪能不顧?”
錢福是黃沙村人,四十五六年紀,一副農民企業家的派頭,真還和別的村支書不太一樣。他具有兩種特別的氣質:一部分是農民特有的,另一部分是由農民過渡為老板的氣質。這兩種氣質都是城市里培養的企業家、老板所缺乏的,但又是他們所拒絕的。
茍丕為免錢支書的尷尬,打圓場道:“老錢,夏鄉長可是本縣最能干的青年干部之一,他是一心干大事業的人,哪會在乎你的心思如何?不過跟你開個玩笑而已,你別介意。再說,他是我們的領導,他批評也好,提醒也好,都是出于善意的,你可要接受啊!”
錢福忙附和道:“那是,那是。夏鄉長高瞻遠矚,大智大勇大手筆,我一個大老粗農民懂什么呀,夏鄉長的批評當然是為我好了,我一定誠心接受,絕不敢說半個不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