嘭…低沉的鼓鳴在特訓營地中間震響,那座高大的戰鼓噴薄出金色的漣漪,形成一層淡金色的護罩倒扣在灰集鎮上空,把緋紅色的鬼霧隔絕在外。
此時,紅暗的天穹黑了下來,營地上幾乎集結了全部的學生,全部跟在以王猛為首的五個教官后面,快步朝著灰集鎮入口涌去……
他們可是聽說了,今天有一支特訓小隊誤入了陰墟全體失聯,現在竟然又重新出現了,這簡直是大新聞,一個個都顯得充分好奇又格外嘈雜。
一窩蜂的出了營地,便見鎮上原本跟隨聶鏡桐圍過來的那些老弱婦孺,此時自發的從后面緩緩分開一條道來。
一行男女五人,沿著中間空出來的道路,臉色平靜的朝著營地走來……
“江蟬!”
王猛的眸光一顫,剛毅的面龐馬上涌出一抹激動,快步上前關切問道,“你沒受傷吧?你們呢?都怎么樣??”
“我們都沒事,王教官。”
江蟬平靜著回了一句,然后徑直走過王猛身邊,停步在了聶鏡桐跟前。
“??”聶鏡桐的眼底浮起兩分疑色,接著便見眼前這挺拔的少年,取出一個燒焦了大半的油筒,用兩只手捧著,一臉鄭重的遞向自己。
“這是…?”
“您打開一看便知。”
聶鏡桐略帶狐疑的看了眼江蟬,接著打開了油筒的蓋子,一股賁勇而壯烈的血氣,一下子撲面而來,她的眸光微微一凝。
從油筒中取出一條浸血的布帛,上面的血字逐一映入眼瞳,聶鏡桐臉上的神情立馬變得振肅起來,不可置信地道。
“這是…北邙軍的絕書!!”
接著,便有白發蒼蒼的老嫗佝僂著腰背上前,正是昨天給江蟬他們編草被子的駝奶奶,她顫巍巍著從聶鏡桐手中接過那條血字布帛,窸索著展開看清上面的留字后,
兩行滾燙的淚水、立刻從她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滾了出來,“老二…這是我的老二啊……你爹打仗沒了,你大哥打仗也沒了…阿娘等了你十六年啊,你怎么也把阿娘拋下了……”
接著是只剩一條獨腿的兇悍婦人,左邊拉著一個三四歲的幼童,右手拄著拐杖強硬地擠過人群上前,一把從聶鏡桐手中拿過油筒,從中翻找到一條血字布帛后,她兇悍著的面龐頓時咬緊了牙關,“狗雜種!你丟下老娘不要就算咧,兩個娃兒你也不要咧,天底下哪有你這狠心的爹啊!”
接著是改嫁幾回的寡婦,從油筒中翻出一條血書布帛,又把腦后綁起來的發髻解開,拿下來新的舊的好幾條血書,胡亂扯散了頭發瘋癲著又哭又笑起來,“回來啦!都回來啦!哈哈哈哈哈!!”
“……”
接著便是越來越多的人圍攏上去,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,越來越多的人從鎮上趕來,那只燒焦的油筒在幾十雙、上百雙手中迫不及待的傳遞,一條條血字絕書在北邙關的夜風中哀哀悲咽。
有盲眼的姑娘迫切摸索著一條血跡斑斑的絲帶,摸到角落一朵桃花的刺繡,霎時間她的盲眼中涌出清清淚痕,蒼白的臉上卻綻開了笑顏…這是當年她親手系在心上人鎧甲的信物,“原來你還記得……”
有斷臂的老兵用斷肢夾著血書,大步流星朝著鎮外的尸骸城關走去,身上的殘甲在冷冽的夜風中錚鳴,“當年活下來的弟兄,跟我去把西邊的窟窿補起來!我看哪個龜兒再敢入關半步!”
有反復找了好幾遍、都沒有找到留給自己字條的啞巴婦人,最后捧著那只空空如也的燒焦油筒癱坐在地上,臉上既有些失落又帶著一絲希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