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到了…他一眼就看到了。
小喜…他用半條命換回來的小喜…此刻像一朵被暴雨摧殘過后的花,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,頭發凌亂,沾滿泥土和枯草,無聲無息地倒在冰冷的地上!
她的臉上布滿了淤青和手掌印,脖頸上…赫然印著幾道紫黑色的、令人窒息的扼痕!
“啪——!!”
那一簇明亮的野菊,從宋老蔫顫抖的手中墜落!
“媽的!真他媽晦氣!這啞巴婆娘看著沒幾兩肉,勁兒還挺大!”
窩棚里面,罵罵咧咧地轉出幾個人影…正是王金水手下那幾個惡名昭彰的打手!
為首那個,臉上還有幾道新鮮的血痕,正往上提著著褲腰帶,一臉晦氣地啐了口唾沫。
“不小心使大了勁兒…媽的,誰讓她不識相!不就摸兩把?裝什么烈女!”
“死了也好,省得折騰…”
“……”
他們跨出窩棚,一眼看到了如同石雕般僵立在門口的宋老蔫,和他腳下散落的野花以及…那條雄壯的齜牙咧嘴的大黃狗。
“喲!老蔫包,回來得正好!”
為首的打手吊兒郎當地跨過小喜的尸體,毫不在意地將散落在地上的野菊…踩進了泥里!
“你回來的正好,省得老子到處去找你了!”
他斜睨著宋老蔫那快要滴血的眼睛和猙獰的臉,渾不在意,“王村長新收的‘妮奴’跑了,你有沒有看到?十五六歲,細皮嫩肉的,又白又水靈,嗯?”
宋老蔫的獨眼死死盯著地上小喜無聲的尸體,緩緩抬起來,最終定格在說話人的臉上。他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咯咯的顫栗響聲,手中緊緊攥住了鋤頭柄!
“畜生啊!!!”
一道撕裂般的聲音,終于從他那豁開的嘴唇里迸發出來,他手中的鋤頭直接掄起砸了下去!
“操!你敢打老子?!”
那打手臉色一變,倉促躲開,馬上抬腳就狠狠踹在宋老蔫那條木腿上!
宋老蔫身體一個趔趄,重重摔倒在地!
“汪嗚——!!!”小黃如同離弦之箭,狂怒地撲向那打手!
“死狗!!”旁邊一個手下眼疾手快,一把奪過宋老蔫掉在地上的鋤頭,掄圓了狠狠砸在小黃的腰背上!
“嗷嗚——!”小黃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,被砸飛出去,撞在窩棚的土墻上,腰背上鮮血狂流,掙扎著好一陣爬不起來。
“老不死的蔫貨!給臉不要臉!一把年紀了還他媽有興致去采花……”
打手頭子一腳踩在宋老蔫的胸口,彎腰撿起一朵幸免于難的野菊,摁在宋老蔫那只緊閉的獨眼上捻得粉碎,“媽的!盯著老子…老子問你話呢!看沒看見那個逃出來的丫頭片子?”
宋老蔫的眼皮底下滲出血來,喉嚨里發出“嗬嗬”的劇烈的喘息,死死盯著對方,卻一個字也不說。
“媽的,真他媽是個木頭疙瘩!”另一個手下不耐煩地催促,“跟他廢什么話!屋里也搜了沒有!趕緊回去交差,別耽誤了老子快活!”
打手頭子又狠狠碾了碾腳下的宋老蔫,啐了一口濃痰,正吐在宋老蔫臉上,“聽著!老木頭!你最好祈禱別讓老子知道是你藏了人!不然…”
他冷笑著,踢了踢旁邊小喜冰冷的尸體,又指了指身后的窩棚,“…老子連你這狗窩帶你這婆娘,一塊兒燒了!走!”
幾個打手罵罵咧咧地走遠,留下死一般的寂靜。
宋老蔫的身體在泥地里劇烈地顫抖著。
他慢慢地、極其緩慢地…用手肘支撐著,拖著那條沉重的木腿,一點一點…爬向小喜。
散落的野花…
那鮮艷的金黃、潔白、淡粉…早已被踐踏進污泥,零落成泥,黯淡無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