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綠色的玉米桿長到頭頂那么高時,思妄知道,弦翎是真的不會回來了。
偶爾他會抱著一絲絲僥幸心理,耕完地的時候會往村口那里晃悠幾圈,沒一次看到熟悉的身影。
漸漸的,從兩天一次,變成五天一次,最后半個月才去看一次。
直到某一天突然下雨了,他默默看著布著蜘蛛網的房頂,聽著窗外嘩啦啦的雨聲,穿在身上的蓑衣又慢慢脫了下來。
許是那天雨下的太大,又許是,他終于想明白了。
他沒再去等。
日子照常過著,父母年紀大了,家里還有六畝地,思妄就算再怎么能干也耕不完這么多的地,后邊也是征得家里人同意才賣出那三塊地。
用田地換來的銀兩被思妄收放在那個陳舊的柜子里,伴著那只火紅的鳳凰香包一起塵封。
思妄不知道自己要苦多久的日子。
他只知道春天一到,他要下地種苗,夏天一來,他得翻新土地種下玉米土豆,秋天到的時候最開心,也最是忙碌,家里能干活的只有他,他需要去田地里收割玉米,挖掘土豆,再一袋袋的背回去,儲存在家里的糧室里。
等到了冬天,他才能休息,可冬天也是最難熬的,房子是用木頭做的,燒火的時候不能太大,那暖爐也只有白天才會烤著。
今年的冬天尤其難熬,思妄晚上躺在那硬邦邦的木板上,寒風重重吹著薄薄的紙窗,雨雪無情的順著門口的細縫沖進房間里,鄉下織的棉被根本無法抵擋這種酷寒,思妄凍得腿腳發疼,冰冷得讓他哈氣不斷。
他每晚都會被凍醒,然后又在麻木的刺痛感中迷糊睡去,再醒來就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。
內容未完,下一頁繼續被凍得唇瓣發紫,思妄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時候,他被萬宸抱著捂在那厚絨的棉被里,兩人光溜溜的緊貼著,胸膛貼著胸膛,沒有絲毫寒意鉆過,連著心口都是暖的,唇齒間是那人身上淡淡的竹香,好聞又舒神。
原來床上有人沒人的區別,竟是這么大。
思妄很少會抱怨自己生活的地方,興許是被凍得神志不清了,他有些想念那人溫暖的懷抱。
不管是誰,如果給予他一些溫暖,他一定好好的報答他,無論那人想要什么,他都會盡力去完成。
他現在,真的迫切需要溫暖。
一雙絨靴踩過綿綿的雪地,發出輕微的響聲,那雪白的狐裘披在男孩身上,仿佛與那漫天大雪融為一體般,他手上還抱著一個四角壺,里邊的熱水已經涼了,此刻被他緊緊握著,表面的溫度倒還算暖和的。
他就像從雪里突然出來的精魅,黑色的長發散亂在耳邊,面容稚嫩而精致,嘴唇輕輕抿著,神色并不慌張,冷雪飄在他發絲上化成水,沾濕了他的鬢角,那雙灰色的眸子溫淡恬靜,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推開了那木質的大門。
陳舊的木門發出“吱呀——”一聲,思妄身體哆嗦了下,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抬頭看了眼門口,先是看到那雙雪白的銀靴,遲鈍了片刻,才緩緩上移目光。
直至看清那人的臉后,他表情詫異。
父母睡在另一間房,如今已是深夜,男孩推開思妄房間的門,走了進去。
思妄愣愣看著他,有些迷惑地按了按腦袋。
他是做夢了么?怎么還夢見王府里那個智力有問題的小少爺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