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十點,神幽幽拎著從冰箱里搜刮的另一半特產和三張彩票,在巷子口下車。
“需要什么隨....”
門口有動靜,收銀臺后的男生一抬頭,看清來人又噤聲,連忙放下手中的筆,上前一步,接過神幽幽手上的東西。
“呼!謝謝。”
神幽幽沖他笑了笑,在屋里四處張望一番,問道:
“鄭阿姨和敏敏呢?”
閆敏分別提前告知過,所以他倆在這里碰面都很自然。
“閆敏在樓上,鄭阿姨出去了。”
“好,那我上樓去找她。”
拒絕了周尚宇幫她往樓上拎東西的好意,剛踏上臺階,就扯著嗓子沖上面喊:
“敏敏,我來了——”
周尚宇筆尖一頓,瞥一眼樓梯口,搖搖頭繼續看書。
閆敏正在拖地,看見她放下拖把,埋怨道:
“你怎么帶這么多東西,我媽看見又要說你了。”
“求求你們幫我分擔一下吧,家里比這還多,我一個人得吃到猴年馬月了。”
這話可真不是客氣和夸張。
“阿姨干啥去了?”
“店里忙的過來,我把她趕出去逛街了。”
這么多年母親從來沒為自己活過,閆敏不想等什么以后。
神幽幽擼起袖子,毫無做客的自覺,干勁十足:
“還要我做什么,我跟你一起。”
“你別沾手了,馬上完事,就剩你腳下那兩塊兒磚了,桌上有洗好的水果,你先吃著。”
“好吧。”
神幽幽薅下一根香蕉,一綹一綹脫掉...呸,扒下香蕉皮,瞟一眼閆敏的背影,似是不經意間提到:
“鄭心瑤那邊處理好了,以后一切正常就好。”
閆敏拖地的動作微微一頓,抿了抿嘴,沒說什么,輕嗯一聲表示她知道了。
相信就是相信,不需要什么理由,幽幽不多說,她就不多問。
鄭金枝這幾年一直圍著家庭轉,也沒什么朋友,前兩天鄰居約她,她頭一次應下。
出門前,被女兒嚴辭命令必須在外面逛夠一天,不許省錢,中飯和晚飯也要在外面吃。
可臨近中午她就逛不下去了,擔心周末忙,兩個小孩搞不定店里,同行的李霞看她心不在焉的,找借口說臨時有事要回去。
和現在年輕人約會、逛街從中午開始不一樣,她們這種早上五六點就起床的人,逛半天逛累了還不到十一點。
拎著菜到家時剛好趕上做中飯,閆敏已經燜上米飯,開始洗菜了。
神幽幽見狀連忙接過她手中的袋子,立在門口阻止她進廚房,笑瞇了眼討巧道:
“阿姨,今天我露一手,您也嘗嘗我的手藝。”
說實話,上次她疼進醫院,那頓飯的功勞不小,雖然也有身體的原因,可神幽幽還是留下那么一絲兒陰影。
小時候,她每年都要在村子里待上一段時間,耳濡目染,對于人與人之間的推拉藝術掌握的爐火純青,最終,鄭金枝實在拗不過她,被打發到下面守店。
午飯過后,店里買東西的人逐漸減少,鄭金枝看著沒人就抽空做題的男孩,眼中閃過一絲心疼。
同樣的年紀,換位思考,如果是自己的女兒在別人那里打工,她不知道該多難受。
“小周,她們兩個在上面做題,你過去跟她們一起吧。”
在這里時不時來一個人他就要被打斷一次。
周尚宇抬頭,溫柔一笑,相處幾天熟了后,逐漸褪去了在生人前的拘謹,語聲朗潤:
“不用了,鄭阿姨,我在這里挺好的,您去忙吧,現在人不多,我一個人顧的過來。”
“哎呀,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,阿姨知道你學習好,在學校成績數一數二的,敏敏成績差些,你要能跟她們一起,有不會的你輔導一下,還是阿姨占你便宜了...”
說完看周尚宇態度有些松動,探著頭接著說:
“你要是介意的話,要不阿姨按課時再另出補課費,怎么...”
“不用了,我這就上去,有事您隨時叫我。”
生活困窘又有實力的人,自尊心通常要比普通人強一些。
周尚宇不需要也討厭別人的憐憫,他更愿意接受等價交換,或者他吃點虧也行。
少年人的窘迫像是青澀的果子,咬一口,酸的牙根都疼,讓人刻骨銘心終身難忘。
帶著自己的書包,拾階而上,樓上生活,樓下生存,閆家界限分明,這還是他第一次踏足生活區。
曾經昏黃的燈泡換成了嶄新的白熾燈,兩個女孩埋頭正在奮筆疾書。
男生嘴唇微啟,打破一室的沉默:
“阿姨讓我上來一起。”
兩人聞聲同時轉頭望向樓梯口,動作齊刷刷,又同時點頭。
周尚宇坐到離兩人同樣遠的桌子對面,打開自己的練習題冊后,神色平靜道:
“有不會的可以問我。”
神幽幽和閆敏默契對視,桌子下的手握在一起激動的晃動。